陆家的家宴设在城西一处不显山露水的私人园林会所。高墙深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余下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与假山流水的潺潺音。夜色中,亭台楼阁点缀着温暖的宫灯,低调中透出历经岁月沉淀的奢华与威仪。
林微光到得不早不晚。她穿着一身沈清音提前让人送来的新中式礼服,并非张扬的款式,月白色的真丝缎面,只在领口和袖口绣着疏落的竹叶暗纹,长发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挽起,清丽脱俗,与这园林的意境倒是相得益彰。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过分打扮是落了下乘,保持本真与得体才是最难。
侍者引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敞轩。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多是陆家的近亲和一些世交,气氛并不热烈,交谈声也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矜持与疏离。林微光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奇、审视、评估,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过来。
她看到了坐在主位的陆承宗,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只是今晚神色稍显缓和,正与身旁一位老者低声交谈,并未看她。沈清音则微笑着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在自己身侧的下首位置。这个安排,本身就传递着一种信号。
苏曼妮果然在。她坐在陆承宗另一侧稍远些的位置,穿着一身娇嫩的樱粉色改良旗袍,妆容精致,正笑语嫣然地与旁边一位夫人说着什么,仿佛与林微光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龃龉。只是在林微光进来时,她眼风极快地扫过,那里面淬着的冰冷恨意,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陆时砚还没到。
林微光在沈清音身边坐下,能感觉到更多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她端起侍者奉上的清茶,小口啜饮,眼观鼻,鼻观心,姿态从容。沈清音低声与她介绍着在场几位重要的长辈,语气温和,带着提点之意。
约莫过了十分钟,敞轩入口处光线一暗,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走了进来。陆时砚到了。
他穿着深蓝色的中式立领上衣,同色系的长裤,比起平日的西装革履,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难得的儒雅,但那通身的冷冽气场却丝毫未减。他一进来,原本低语的敞轩顿时安静了几分。
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全场,在沈清音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然后,几乎是不带停顿地,落在了沈清音身侧的林微光脸上。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只一瞬,他便移开视线,走向主位,向陆承宗和几位长辈致意。
“抱歉,父亲,母亲,各位叔伯,公司有些事耽搁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敞轩。
“无妨,坐下吧。”陆承宗摆了摆手。
陆时砚在预留的主宾空位坐下,位置恰好与林微光斜对面。他坐下后,便不再多言,只是沉默地听着长辈们谈话,偶尔应和一两句,姿态恭敬却疏离。
晚宴开始。菜品精致考究,皆是时令珍馐,侍者安静有序地布菜、斟酒。席间的谈话也多围绕着家族事务、经济形势,偶尔提及小辈,也是询问学业或事业近况,气氛始终维持在一种礼貌而克制的范围内。
林微光很少主动开口,只在被问及时,才得体地回答几句,不卑不亢。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不带情绪,却让她无法忽视。
苏曼妮倒是活跃,妙语连珠,不时逗得几位夫人轻笑,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瞟向陆时砚,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与期待。
宴席过半,侍者推上来一个造型古朴的生日蛋糕,并非西式奶油款式,而是中式蒸糕,上面点缀着寿桃和吉祥纹样。众人举杯,向陆时砚祝寿,说着吉祥话。
陆时砚起身,举杯回敬,神色依旧平淡:“谢谢各位长辈、亲友。时砚愧领。”
简单的仪式过后,气氛似乎松弛了一些。苏曼妮看准时机,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狭长锦盒,走到陆时砚面前,笑容甜美:“时砚哥,生日快乐。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一支古董钢笔,据说是一位欧洲建筑大师的旧物,想着你应该用得上。”
她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敞轩里,足够清晰。这份礼物,显然花了心思,投其所好。
陆时砚看了一眼那锦盒,神色未变,语气疏离客气:“谢谢苏小姐,破费了。”他示意周景明接过礼物,并未当场打开。
苏曼妮脸上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退回座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林微光,带着一丝隐晦的挑衅。
林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仿佛未曾察觉。她知道,按照礼节,她也该送上礼物。她准备的,并非什么贵重之物。
她站起身,从随身的手包中取出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深蓝色硬纸盒,走到陆时砚面前。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总,生日快乐。”她将纸盒递过去,声音清晰平静,“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陆时砚抬眸看她,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伸出手,接过那个轻飘飘的纸盒。这一次,他没有交给周景明,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开了盒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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