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夜话之后,实验室的氛围并未立刻变得轻松。陆夫人的评估依旧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是林微光握着剑柄的手,似乎更稳了一些。她不再仅仅将评估视为一场需要被动应对的考验,而是将其当作理解陆时砚所处世界、并证明自身价值的必经之路。
她开始更主动地思考项目与陆氏集团整体战略的契合点,甚至在一次关于“记忆回廊”后期运营的讨论中,她引用了近期文化消费市场的趋势数据,提出了与陆氏旗下高端酒店、文创品牌进行联动的初步设想。这个想法超出了她作为艺术顾问的职责范围,带着一种超越自身定位的野心。
周景明听后,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露出赞赏的笑容。陆时砚则从屏幕前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态,但也没有否定。
陆夫人再次出现时,听到了周景明转述的这个设想。她依旧没有直接评价林微光,而是转向陆时砚,语气平淡地问:“这是项目组的共同意见,还是林小姐的个人想法?”
“是林微光基于项目内核提出的延伸思考。”陆时砚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想法的来源,又将其置于项目框架之内。
陆夫人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但林微光注意到,她离开时,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更长了些,那里面审视的意味似乎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权衡的沉思。
评估期的最后几天,风平浪静。陆夫人没有再出现,连电话询问都少了。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林微光心里有些没底。她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犯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无罪释放,还是更长的刑期。
就在评估期结束的前一天,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了实验室的门。
当时林微光正和陆时砚、周景明一起,审核技术团队提交的“记忆回廊”传感器原型机测试报告。敲门声响起,周景明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精神矍铄、满头银发的老者,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朴实无华的木制手杖。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清澈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
周景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恭敬神色:“徐……徐伯伯?您怎么来了?”
徐伯伯?林微光心中一动,难道是……
陆时砚也已经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向来人微微躬身,语气是少有的敬重:“徐伯伯,您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接什么接,我老头子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老者笑着摆摆手,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听说你们这群小家伙在搞个有意思的东西,我过来瞧瞧,不欢迎?”
“您能来指导,是我们的荣幸。”陆时砚侧身将他请了进来。
林微光立刻明白了,这位就是徐老口中那位早已隐居、地位超然的老师兄,也是陆时砚父亲陆明远的同门挚友,国内建筑界真正的泰斗——徐怀安老先生。他的出现,完全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徐怀安走进实验室,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那些精密的仪器和屏幕上流动的数据模型,最后落在了站在工作台旁的林微光身上。
“这位就是画出《基石》的小姑娘?”他笑着问,语气和蔼。
“徐老先生您好,我是林微光。”林微光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好,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位老人的分量,可比徐老和陆夫人重得多。
“嗯,不错,眼神清亮,有股子静气。”徐怀安点点头,像是评价一块璞玉。他没有再多问林微光,而是转向陆时砚,“明远留下的那些笔记,你给她看了?”
此言一出,陆时砚和林微光俱是一怔。陆时砚父亲笔记的事,极为私密,徐怀安怎么会知道?
陆时砚很快恢复镇定,坦然承认:“是。我认为对她的思考有帮助。”
徐怀安呵呵一笑,拍了拍陆时砚的肩膀:“像你父亲的性子,认准了的东西,就敢放手去用,不怕别人说闲话。”他话锋一转,看向林微光,目光变得深邃了些,“小姑娘,看了明远的笔记,有什么感想?别跟我说那些场面话,就说你自个儿心里最真的想法。”
这个问题,比陆夫人所有的问题加起来都更直接,也更难回答。说浅了,显得肤浅;说深了,又有妄加评议前辈之嫌。
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微光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了所有预先准备好的措辞,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坦诚道:“陆明远先生的笔记,让我看到了一种……对光最原始、最纯粹的好奇和勇气。那里面没有大师的架子,没有规则的束缚,只有一个人在面对宇宙间最奇妙现象时,那种近乎本能的探索**。我觉得……那才是创作最宝贵的源头。”
她没有去分析具体的理论或技术,而是直指那份笔记的精神内核。
徐怀安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审视。他盯着林微光看了许久,久到空气都几乎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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