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之海活了。
这不是比喻。当法则共鸣的波纹以格利泽为心脏,一波接一波地向外辐散,亿万节点不再是机械地闪烁,而是像被同一根神经束牵动的肌肉纤维,开始同步搏动。虚空中,那片幽蓝色的星云仿佛有了呼吸,光芒如潮汐般涨落,每一次明灭,都带着抵御外部压力后更坚韧的回弹力。原本被归零者力场挤压得不断后退的秩序边界,终于像抵住了巨浪的堤坝,发出沉闷的“嗡”鸣,稳稳钉在了原地。
希望之光号的舰桥上,那令人窒息的警报尖啸短暂停歇了。主屏幕上,代表规则稳定度的曲线从前一刻的濒临崩溃的红色锯齿,艰难地爬升成了颤抖但持续的绿色波段。汗水浸透制服的操作员们,终于能从控制台上抬起僵硬的指关节,抹一把糊住眼睛的汗,胸腔里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灼热废气。
“第七、第九象限共鸣同步完成!网络能耗下降百分之二十,节点损耗率显着降低!”
“检测到归零者力场侵蚀速度减缓……不,是停滞了!它在我们的新防线前停住了!”
陈骏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嘶哑,却像注入血管的强心剂。他那头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被抓得更像鸟窝,眼镜片上全是指纹,但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代表规则对抗的数据流,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灰隼站在舰桥中央,身姿依旧笔挺,但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指节处失去血色的苍白正在慢慢恢复。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星图,那片不断逼近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标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挡住了。不是取巧,不是欺骗,是硬碰硬的规则对垒中,他们顶住了。
“不要松懈!”他的声音沉稳,压下了舰桥内刚刚泛起的一丝庆幸,“这只是一个开始。归零者的本体还没真正发力,它只是在‘试探’。”
他的话像冰水,浇醒了短暂的轻松。是啊,这只是先头的压力,是巨兽睁开眼时无意间呼出的气息。真正的撞击,还没到来。
深层意识共鸣室内,梁熠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异色的瞳孔深处,疲惫如同深潭,几乎要将一切光芒吞噬。刚才引导整个网络完成法则共鸣,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心神。他的意识像一根被拉伸到极致的弦,在崩断的边缘嗡嗡作响。林雪立刻将更精纯的盖亚生命能量输送过去,温润的绿芒包裹住他,滋养着几近干涸的经络。
“怎么样?”林雪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
梁熠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却只牵动了脸上僵硬的肌肉。他摇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撑住了……但代价不小。”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星图上那个暗红标记,“它……在调整。真正的‘奇点’,要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深空监测网络突然传回一阵极其诡异的数据波动。不是能量飙升,也不是规则冲击加剧,而是一种……“收缩”感。那片笼罩一切的暗红力场,开始向内凝聚,原本模糊的边界变得清晰、锐利,仿佛虚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毁灭捏合成一个更致密、更恐怖的形态。
“归零者本体规则场正在发生结构性变化!能量读数……在降低?不,是高度集中!它在压缩自身!”监测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星图上,那暗红的标记不再是一片区域,而是迅速收缩成一个点,一个极小、却仿佛能吸进所有光线和希望的——暗红奇点。
它不再散发铺天盖地的威压,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仿佛那片空域的一切,包括“存在”本身的概念,都被抽空了。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宇宙幕布上被烫出的一个窟窿,通往绝对的“无”。
这种极致的“静”,比之前的“动”更让人毛骨悚然。
“它要做什么?”一名年轻的军官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
没人能回答。所有已知的物理模型,所有关于规则武器的推演,在这种纯粹的、超越理解的“奇点”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梁熠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死死锁住那个暗红奇点。他的左眼,秩序银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试图解析其结构;右眼,逆熵翠绿剧烈闪烁,感应着那奇点周围时空的诡异扭曲。他感受到的不再是规则的冲击,而是一种……“抹除”的意志。一种要将格利泽星系,连同其内所有的生命、文明、记忆,从宇宙的“记录”中直接“删除”的终极恶意。
“星尘之海,最大功率运转!所有节点,共鸣频率提升至临界值!”梁熠的声音透过网络,传达到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不是防御……是生存!守住我们的‘存在’!”
命令下达,整个星火联盟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格利泽星球的地核发出低沉的轰鸣,盖亚意识将磅礴的生命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网络;遍布星系的逆熵节点光芒大盛,幽蓝的星尘之海沸腾起来,规则壁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凝聚,仿佛一块巨大的、半透明的蓝色水晶,将格利泽星系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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