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外交困的压力下,司徒弘数月审时度势,深知若再在“破坏案”这潭浑水中纠缠不清,不仅难以短期内查出真相,反而可能将自己彻底陷进去。他必须做出成绩,哪怕是暂时的、局部的成绩,来稳住阵脚。他果断调整策略,暂时搁置对阴谋的深挖,将工作重心转向如何利用现有条件,尽快让工坊恢复最基本的军工生产能力。
他重新启用了部分经验丰富、背景经过初步核查且相对干净的工匠,在严格监督下,清理工坊,清点剩余可用的普通材料,尝试仿制黑石城早期型号的、结构相对简单的燧发火铳。他的目标很明确:先解决有无问题,造出哪怕性能落后但能稳定击发的火器,满足军队最低限度的需求,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争取更多时间和资源。
这一重要的战略转向,很快被暗影潜伏在靖难军中的眼线探知,通过秘密渠道火速传回了黑石城。
“城主,司徒弘转向了,他开始搁置调查,集中力量仿制我们的旧式燧发枪。”暗影统领在密室中向凌风汇报。
凌风听完,沉吟片刻,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击:“司徒弘……果然是个务实的人。他知道在泥潭里打滚只会越陷越深,转而寻求最实际的突破口。仿制旧型号,虽无法对我构成威胁,但若能成功,确实能暂时缓解靖难军高层的焦虑,为他赢得喘息之机。”
“那我们是否需要采取行动,干扰他们的仿制进程?”老拐在一旁问道。
凌风缓缓摇头:“不必直接干扰。仿制旧型号,本身就需要投入人力物力,且其产品性能落后,对我军而言构不成实质威胁。反而,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再送他们一份‘大礼’。”
“大礼?”老拐和暗影统领都有些不解。
“嗯。”凌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让我们的人,在司徒弘的仿制过程中,‘偶然’地、‘意外’地发现一种可以‘显着’提高普通燧发枪射速和击发可靠性的‘小技巧’或‘小改良’——比如,一种看似更优化的击砧角度微调方案,或者一种更容易获取、成本更低的、可以替代昂贵燧石的击发材料。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要在这份‘技巧’或‘改良’中,巧妙地埋下一个隐蔽的、短期内难以察觉的缺陷。例如,那种击砧角度虽然提高了灵敏度,但长期使用会异常磨损撞针;那种替代材料虽然便宜,但燃烧后残留的渣滓会加速堵塞引火孔,导致后期故障率急剧升高。要让他们在初步‘成功’的喜悦中,不知不觉地再次埋下隐患的种子。”
老拐倒吸一口凉气,赞叹道:“城主此计,可谓润物细无声!让他们自以为得了便宜,实则是在慢性中毒!”
“正是此意。”凌风点头,“我们要让司徒弘的‘务实’选择,最终导向一个更深的陷阱。这比直接破坏,更为高明,也更能消耗他们的资源和信心。”
数日后,湖州工坊。一名被司徒弘启用、负责打磨击砧的工匠,在反复调试中,“无意中”按照某种偶然听来的、据说是从前朝兵器谱残页上看到的“秘法”,将击砧的迎击角度调整了一个微小的幅度。组装测试时,惊讶地发现,击发成功率竟然比标准图纸提高了近两成!消息很快报到司徒弘那里。司徒弘虽觉此事巧合得有些蹊跷,但亲自验证了几支经过“改良”的火铳后,发现效果确实“立竿见影”。在急需拿出成绩证明自己能力的巨大压力下,他最终还是下令,在所有仿制火铳上推广这种“优化”方案。
仿制工作似乎因此走上了快车道,第一批数十支经过“改良”的燧发枪很快下线,测试效果“令人满意”。靖难军高层得知工坊在司徒弘接手后短短时间内就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对他的观感有所改善,来自上峰的催促和压力也暂时减轻了一些。司徒弘终于得以稍稍喘口气,但他内心深处,那份因接连“巧合”和“顺利”而产生的隐隐不安,却始终未能消散。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而工坊的未来,依旧迷雾重重。
然而,就在司徒弘这边刚刚稳住阵脚的同时,靖难军最高层,一项更为激进、也更具风险的计划,正在密室里酝酿。靖难军首领在多次接到关于黑石城水师强大、海上贸易繁荣以及司徒弘工坊进展缓慢的报告后,深感在传统路径上追赶无望,终于采纳了麾下首席谋士提出的剑走偏锋之策:派遣绝对心腹密使,携带重金及江南特产的丝绸、瓷器、茶叶作为礼物,组建一支精干的队伍,伪装成大型商队,远赴南洋诸国,寻找传闻中拥有“巨舰利炮”的西洋番邦(主要是正在东方扩张的葡萄牙或荷兰殖民势力),寻求直接购买现成战舰火炮,或重金聘请其造船师、炮师前来指导!
一艘经过特殊加固、航速较快的三桅帆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然驶离了防守严密的湖州军港,满载着靖难军高层的期望与重托,消失在茫茫的东南海面上。这艘船能否成功穿越黑石城水师的巡逻网?能否在遥远的南洋找到愿意交易的强大外援?这一切,都成为了悬在未来的巨大变数。凌风布下的天罗地网,似乎即将迎来一场来自更遥远方向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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