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黑石城外的田野已见点点新绿,屯田的农户们开始忙碌起来。城头值守的兵士换下了厚重的冬装,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分毫。这一日,一骑快马带着云州的密信,驰入了黑石城,径直送到了城主府。
凌风正在与老拐商议开春后扩大暗渠灌溉范围的事宜,信使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呈上。老拐验看火漆无误后,递给凌风。信是云州“锦荣绸缎庄”胡掌柜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内容却并非关于香露交易。
凌风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眉头微微挑起,随即恢复平静。他将信递给老拐:“胡掌柜说,安平王府的那位采买管事,此次除了照例取货,还私下透露了一个消息。王府在京中得知,朝廷近期有意整顿北疆军务,可能会派遣一位巡边御史,巡查各边镇防务、粮饷、兵备情况。据闻,这位御史与当今宰相门下关系匪浅,为人……颇为‘精细’。”
老拐看完信,倒吸一口凉气:“巡边御史?还是宰相门下?这……这分明是来挑毛病的!云州韩郡守前番吃了瘪,行营赵总管也对咱们若即若离,若这御史再来找茬,三面夹击,我黑石城危矣!”
凌风却并未如老拐般惊慌,他走到北疆地图前,沉吟不语。片刻后,他转身道:“祸福相依。此消息由王府透露,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其一,王府愿意与我们分享此类敏感信息,说明他们开始将我们视为有一定价值的‘潜在合作伙伴’,而非单纯的供货商。其二,这也是在提醒我们,早做准备,莫要事到临头,连累到他们的‘货源’。”
老拐略一思索,也明白过来:“风哥儿是说,王府此举,有示好之意?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自然要接住这份‘好意’。”凌风嘴角微勾,“立刻以你的名义,给胡掌柜回信。首先,感谢王府管事透露此等重要消息,此情黑石城铭记于心。其次,表明我城定会严谨应对,绝不会出纰漏,请王府放心。最后……附上一份‘薄礼’清单:加赠五瓶特制‘凝脂香露’,外加一对一尺见方的上品平板琉璃镜。言明此镜乃海外奇物,置于室内,可正衣冠,察秋毫,聊表谢意。”
老拐点头:“此礼不轻,既显诚意,又不显刻意巴结。妙!那这巡边御史之事……”
“此事需认真对待,但也不必自乱阵脚。”凌风冷静分析,“朝廷派御史巡边,例行公事而已。我黑石城城防坚固,军容整肃,粮草虽有缺口,但亦有正当理由(战事损耗、安置流民)。只要账面清晰,应对得体,他未必能找到太大错处。关键在于,不能让人抓住‘拥兵自重’、‘与番部往来过密’之类的把柄。”
他随即下达一连串指令:“老拐叔,你立即着手,将去岁至今的所有粮饷收支、军械打造、兵力增减、战功抚恤等账目,重新梳理一遍,务求清晰合规,无懈可击。陈大疤,加强军纪巡查,整肃军容,尤其是城防值守,不得有丝毫懈怠。另外,通知与西荒黑石峒和靺鞨诸部的贸易队伍,近期往来需更加低调,货物清单要简化,避免引人注目。”
“明白!”老拐和陈大疤齐声应道。
“还有,”凌风补充道,“让暗影设法打听一下这位巡边御史的详细背景、喜好、以及离京的具体时间。知己知彼,方能从容应对。”
一条条指令发出,黑石城这台精密的机器再次运转起来,针对即将到来的“京官”,布下了一道道无形的防线。凌风此举,既是未雨绸缪,也是借机进一步巩固内部管理,将潜在危机转化为提升自身的契机。
一个月后,关于巡边御史的消息逐渐明朗。御史姓王,名文弼,年约四旬,出身寒门,以精通刑名、查账精细着称,是宰相一手提拔的干吏,此次巡边,确有核查边镇、震慑骄兵悍将的意味。其行程已定,自京城出发,先至云州,而后巡视北疆各镇,黑石城正在其巡查名单之上。
消息传来,黑石城内部不免有些紧张气氛。凌风却显得颇为镇定,每日照常处理政务,巡视防务,只是对账目和军纪的要求更加严格。
这一日,王文弼的仪仗终于抵达了云州郡城。韩文远率众官出城迎接,礼节周到。在郡城盘桓数日,查阅卷宗,接见官吏后,王文弼提出要巡视边镇。第一站,便选了近来“风头颇劲”的黑石城。
得知御史即将前来,凌风召集城中骨干,做最后部署。
“王文弼此来,重点无非三样:一看城防军备,二查粮饷账目,三观军民状况。”凌风环视众人,“城防军备,有疤叔和柱子打理,我放心。军民状况,老拐叔平日抚恤得当,应无大碍。关键在于账目应对,此人精于计算,言语必会机锋暗藏,需谨慎对待。”
老拐道:“账目已反复核对,绝无问题。只是……若他追问粮饷缺口来源,或与番部贸易细节,该如何作答?”
凌风早已想好对策:“若问粮饷缺口,便如实陈述去岁战事损耗、抚恤支出,以及安置流民、开垦荒地之投入,强调皆为保境安民不得已而为之。若问番部贸易,便说是为换取急需药材、矿石以充军备,乃边城生存之道,且交易皆在明处,有账可查,绝无私相授受。态度要不卑不亢,言辞要恳切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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