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秘契 第9章 木芯低语

破败石屋如同巨兽的残骸，匍匐在丙字区最荒僻的角落。屋顶塌了大半，断壁残垣间爬满了潮湿的青苔和滑腻的藤蔓。几根朽烂的椽子斜插在瓦砾堆上，勉强支撑起一角尚能遮风挡雨的狭小空间。这里是杂役处废弃的旧库房，早已被遗忘，成了赵亮和童露露唯一的“秘密工坊”。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冰冷的雨丝顺着残破的屋檐滴落，敲打在瓦砾和积水洼里，发出单调而压抑的滴答声。石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墙角一盏用破陶罐改装的简易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微光，勉强驱散一小片浓重的黑暗。潮湿的霉味、泥土的腥气混合着油灯燃烧的烟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赵亮盘膝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背靠着一堵布满裂纹的断墙。油灯的光晕将他专注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在他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张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布。布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一段碗口粗细、手臂长短、闪烁着奇异银灰色光泽的响灵木；几块颜色各异、质地粗糙的低劣下品灵石碎块；一小罐用兽血混合某种植物汁液调制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粘稠“墨汁”；一支用坚硬鼠须和细竹管精心捆扎成的简陋符笔；还有几张童露露提供的、绘制“灵气预警符”时剩下的空白符纸。

童露露抱着膝盖，蜷缩在赵亮对面稍远一点的阴影里。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麻衣，清亮的眸子在昏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赵亮和他面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小脸上写满了紧张、担忧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她不明白，赵亮哥为什么非要冒险躲在这里捣鼓这些。那块奇怪的木头……真的能变成传音法宝吗？这简直比村里老人讲的仙侠故事还要离奇。

赵亮对童露露的目光恍若未觉。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这场前所未有的“工程”之中。

改良传讯奇石！

目标：利用响灵木的声学谐振特性，结合基础传讯符文（从童露露的“灵气预警符”结构逆向推演而来），构建一个更稳定、更清晰、传输距离更远的短距离点对点通信装置！

**第一步：材料处理。**

他拿起那段响灵木。入手温润，轻若无物。他用那把锈钝的柴刀，小心翼翼地沿着木纹方向，将整段木料纵向剖开，露出里面更加细腻、闪烁着珍珠般柔和光泽的内芯。内芯纹理细密如丝，呈现出完美的同心圆状，仿佛天然的声波导管。他仔细刮掉内芯表面多余的木质，只保留最核心、共鸣特性最强的部分，打磨成一个约莫巴掌大小、中心微微凹陷的圆盘状木芯基座。这是天然的谐振腔体！

**第二步：核心符文刻录——信号调制与解调。**

这一步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赵亮深吸一口气，拿起符笔，蘸取了粘稠的“墨汁”。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手术台上的主刀医生。丹田处那缕微弱的暖流被小心翼翼地引导至指尖，赋予符笔尖端一丝极其微弱却稳定的灵力流，作为能量引导。

他摒弃了传统符箓绘制在符纸表面的方式。符纸载体太脆弱，能量逸散严重。他要将核心符文直接刻录在响灵木芯的共振腔壁上！

笔尖落下！带着微弱灵力的墨汁，如同蚀刻机的激光，精准地落在木芯内壁特定的位置。赵亮的精神高度集中，脑海中清晰地构建着符文的能量流转模型——这并非照搬童露露的预警符，而是他根据预警符的符文结构，结合对传讯石能量波动的记忆，推演出的简化版“信号收发”核心回路。

第一笔，如同在悬崖峭壁上凿刻，笔尖下的木芯传来细微的抗拒感，灵力流也微微不稳。赵亮屏住呼吸，指尖的灵力输出极其精妙地调整，如同调试一段极其脆弱的代码。嗡……木芯传来极其轻微的共鸣震动，仿佛在呼应他的动作。

第二笔，第三笔……复杂的能量回路在木芯内壁逐渐成型。线条纤细而稳定，蕴含着奇异的韵律。汗水顺着赵亮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丹田的气流消耗巨大，带来阵阵虚脱感，但他眼神中的专注如同燃烧的火焰。

童露露看得屏住了呼吸。她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线条的含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赵亮指尖那股微弱却异常凝练的灵力波动，以及木芯随着符文刻录而产生的、越来越清晰的共鸣嗡鸣！这……这绝不是胡乱画符！他……他好像真的在创造某种东西！

**第三步：能量节点强化——信号放大与稳定。**

核心符文刻录完成，赵亮没有丝毫停歇。他拿起那几块颜色暗淡、灵力稀薄的下品灵石碎块。这是最简陋的“电池”和“信号放大器”。

他再次运笔，蘸取“墨汁”，以灵石碎块为中心，在木芯基座的外围和符文的关键节点处，绘制更简单但能量流转路径更直接的辅助符文阵列。这些符文如同电路板上的导线和电容，负责将灵石中稀薄的灵力引导、汇聚、注入核心符文回路，并稳定其运行。

当最后一笔落下，连接最后一块灵石碎块时——

嗡！！！

整个响灵木芯基座猛地发出一阵清晰而稳定的嗡鸣！声音清越悠长，在狭小的石屋内回荡！木芯表面，那些刚刚刻录下的符文线条，骤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的淡白色光芒！光芒沿着符文回路流转不息，将几块灵石碎块也映照得微微发亮！一股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灵气波动，以木芯为中心扩散开来！

成功了？！核心阵盘激活了！

赵亮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丹田的气流几乎消耗殆尽，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看着眼前那闪烁着微光、发出稳定嗡鸣的木芯阵盘，一股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

童露露早已惊得捂住了小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发光的木头盘子！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如同黑夜中的星辰，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这……这……”她指着阵盘，声音带着颤音，“它……它发光了！还……还会叫！赵亮哥！这……这是什么仙家宝贝？！”

“不是仙家宝贝，”赵亮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这是我们做的……传讯阵盘！试试看！”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拿起旁边一张空白的符纸，迅速用符笔在上面绘制了一个极其简单的、与木芯阵盘核心符文遥相呼应的“接收\/发射”微型触发符文。

他将这张绘制了触发符文的符纸递给童露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期待：“童姑娘，拿着这个，走到石屋另一头，背对着我。然后……集中精神，对着这张符纸，心里默念一句话！什么都行！”

童露露接过那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符纸，小手微微颤抖。她看了看赵亮，又看了看那嗡嗡作响、发着微光的木芯阵盘，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好奇。这……这薄薄一张纸，能传音？她依言走到石屋最远的角落，背对着赵亮，面对着冰冷的石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小脸憋得通红，对着手中的符纸，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赵亮哥……你……你是神仙吗？”

就在她心中默念完毕的瞬间！

嗡——！

摆放在赵亮面前的那块响灵木芯阵盘，猛地发出一阵比刚才强烈数倍的震颤！核心符文的光芒骤然明亮了一瞬！紧接着，一个清晰无比、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和惊疑语调的声音，如同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毫无杂音：

“赵亮哥……你……你是神仙吗？”

成功了！清晰！稳定！毫无干扰的灵识传音！

赵亮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丹田的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科学思维与现代通信原理，第一次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修真世界，结出了实实在在的果实！

“成了！真的成了！”他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角落里的童露露，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她浑身剧震，猛地转过身来！清亮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倒映着那嗡嗡作响、散发微光的木芯阵盘，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小嘴微张，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中的符纸差点掉落在地。她看看手中的符纸，又看看赵亮面前那神奇的木头盘子，再看看赵亮脸上那难以抑制的激动笑容，巨大的认知冲击让她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这……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只是在心里默念！声音……声音怎么会从那个木头盘子里发出来？！还那么清晰！比王管事那块传讯石清晰无数倍！这……这简直是……仙术！

“赵亮哥！”童露露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巨大的兴奋，她几步冲回赵亮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又不敢碰那发光的阵盘，“这……这真的是我们做出来的？它……它真的能传音？还这么清楚？！”

“是我们做的！”赵亮肯定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创造者的光芒，“靠着你的符文基础，还有……这块响灵木！”他轻轻抚摸着温润的木芯，感受着那稳定的嗡鸣，“它放大了我们的意念波动，让声音传得更远，更清晰！”

屋外，冰冷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石屋内，昏黄的油灯下，简陋的响灵木阵盘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发出稳定而清越的嗡鸣。这嗡鸣，如同黑暗中的第一声号角，宣告着一个异界灵魂带来的变革之风，已悄然吹动了这古老修真世界的根基。

童露露蹲在阵盘旁，看着那神奇的光芒，听着那奇妙的嗡鸣，再看看赵亮眼中那不同于任何杂役、甚至不同于任何外门弟子的、充满智慧与创造力的光芒。少女心中那点微弱的疑惑和惊惧，彻底被巨大的好奇、兴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服所取代。

赵亮哥……他或许不是神仙。但他做的这东西……比神仙的法宝还要神奇！

而就在此时，石屋残破的窗外，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贴在湿冷的墙壁上。一双浑浊而贪婪的眼睛，透过狭窄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屋内那散发着微光、嗡嗡作响的奇异木盘，以及赵亮和童露露脸上那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老烟枪的呼吸，在冰冷的雨夜中，变得粗重而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