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秘契 第368章 数据耕云，阴阳算雨

晨光熹微，淡金色的薄雾如同流动的轻纱，温柔地覆盖着回春谷（原极乐宫）广袤的灵田。昨日的硝烟与血腥，被露水洗刷后，沉淀为泥土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更多的，则是草木破土的清新与湿润的泥土芬芳。

东谷，那片曾被枯黄阴冥草覆盖的广袤药田，此刻已焕然一新。枯萎的草杆被整齐地堆放在田埂边，如同等待涅盘的柴薪。翻整过的黑褐色土壤湿润而松软，散发着蓬勃的地气。无数点新绿，正顽强地从土壤中钻出——那是被白芷小心翼翼播撒下的清心苔孢子，在“聚元壤”和微弱水灵阵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萌发生机。

田埂上，白芷蹲着，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打磨光滑的灰白色玉圭。玉圭表面并非天然纹路，而是流转着极其细微的银蓝色数据流光。这是天机商会最新配发给“资源优化司”的低阶法器——“百草圭”。此刻，圭面上正显示着复杂的图表：土壤灵力波动曲线、湿度分布热力图、清心苔孢子萌发率实时统计…数据流下方，一行小字不断刷新：“区域：东谷乙七区。共生模型契合度：83.7%。预计优化方向：水灵阵节点三微调，灵力输出 5%，孢子萌发率可提升至91%。”

她全神贯注，指尖笨拙却认真地在那光滑的圭面上划动，试图调取更详细的地下水脉数据。汗水顺着她清秀的鬓角滑落，滴在刚冒头的嫩绿苔藓上。她身后，几名同样出身药堂底层的前合欢宗弟子，正按照玉圭投射在空中的半透明光幕指引，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埋入地下的微型阵盘角度。一切都显得安静、高效，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秩序感。

不远处，赵亮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这片正在被“数据”重新定义的药田。他依旧穿着那身银蓝色商会战袍，脸色比昨日好上些许，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眼底深处那抹因识海过度消耗带来的锐利痛楚，依旧清晰可见。童露露安静地站在他身侧，手中捧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灵茶，目光担忧地流连在他苍白的侧脸上。

“数据…正在成为新的土壤。” 赵亮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对身边的童露露解释。他看着白芷手中那块小小的“百草圭”，看着它如何将这片土地上最细微的脉动转化为冰冷的数字和最优的指令。“以前，灵植夫靠的是祖传经验、模糊的感知、甚至是虚无缥缈的‘气运’。而现在，‘天衍’赋予了我们洞悉‘规则’的眼睛。湿度、灵力、共生关系…皆可量化，可优化。”

他微微抬手，指向田地上空。几只通体由精炼木料和秘银构成、形如蜻蜓的机关木鸢（商会“巡田使”），正无声地低空掠过，复眼中闪烁着微弱的灵光。它们所过之处，细微的灵力粉尘被精准喷洒在萌发的清心苔上方，每一粒粉尘蕴含的灵力属性、剂量，都被“百草圭”严格计算控制。

“精准，高效，杜绝一切无谓的浪费。” 赵亮的目光深邃，“这便是现代管理的基石——数据驱动决策，过程精细控制，结果可预期、可复制。”

童露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更关心赵亮的身体：“亮哥，樊晴姐那边…压力很大。各派都在盯着那三条灵脉和库房秘藏，催着要收益分成方案。听说昨晚剑阁和神机谷的长老又吵起来了，为了净化阵的优先顺序…”

“意料之中。” 赵亮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掌控棋局的冷静，“利益分割，永远是整合后最难的一步。越是高阶资源，越是引人垂涎，越容易陷入零和博弈的死循环。”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略带焦躁的香风袭来。樊晴的身影出现在田埂上，她依旧穿着干练的执事袍，但眉头紧锁，手中的紫金算盘光芒急促闪烁，算珠碰撞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显然心绪不宁。

“亮哥！你倒有闲心在这儿看苔藓！” 樊晴快步走到近前，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纯阳宗那边又发来玉符质询了！要求立刻明确三条灵脉净化完成后的灵石产出分成比例！星辰殿暗示他们布设封锁大阵消耗巨大，理应多占一成！玄天剑阁更直接，说他们在正面强攻血煞谷损失最大，必须优先补偿！还有百花谷、万佛寺…都在伸手！扯皮扯了一夜！再这样下去，人心都要散了！还谈什么整合优化？”

她指着远处那三条灵脉上空悬浮的巨大工程飞舟和缓缓旋转的“玄清净化阵”基座，声音带着火气：“资源就在那儿，却因为分赃不均卡着脖子！效率？我看是内耗的效率最高！”

赵亮平静地看着她，等她把火气发泄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樊晴的焦躁：“所以，你就让他们继续在‘高阶资源’这个独木桥上挤？然后被挤下去的人心生怨怼，或者…暗中使绊子？”

樊晴一愣。

赵亮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生机初显的药田，又投向更远处正在清理废墟、布设“噬煞菌”培育阵的西坡，最后落回樊晴脸上：“整合后的资源，如同一条大河。高阶灵脉是主干，汹涌澎湃，引人注目。但若只盯着主干争抢水源，下游的万千支流便会干涸，最终，整条河也会失去活力。”

他指尖在虚空中一点，一道微光射入樊晴手中的紫金算盘。算盘上方瞬间投射出一幅立体的“回春谷资源价值树状图”。树根，是三条灵脉和库房秘藏，粗壮醒目，价值占比高达70%。而树干和繁茂的枝叶，则是由白芷负责的次级资源循环、药堂重建、噬煞菌培育、甚至包括丙字库那些“垃圾”回收项目构成，虽然单个价值微小，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占比竟也达到了30%！

“看到了吗？” 赵亮的声音带着引导，“争抢主干水源，是零和博弈，一方的收益必然是另一方的损失，自然扯皮不断。而我们商会要做的，是‘开源’，是让这条河本身变得更加宽广、丰沛！是去挖掘那些被忽视的、看似微小的‘支流’价值，将其纳入整个循环体系，让每一个参与者，都能在‘做大蛋糕’的过程中获益！”

他手指在“价值树”繁茂的枝叶部分一点：“白芷的药田共生循环，一旦成熟，其产出的‘低阶三宝’（阴冥草根汁、清心苔、宁心草粉）可供应商会遍布东域的低阶丹药和疗伤药剂生产线，利润稳定且庞大，更可惠及底层修士。此项目，可开放给百花谷、万佛寺注资合作，他们提供灵植优化技术和净化法门，按贡献分配收益。”

他又指向“噬煞菌培育”项目：“净化地煞怨气，乃功德之举，更可改善回春谷整体环境，提升灵田品质和修士居住适宜度。此项目，可由万佛寺主导，神机谷提供阵法支持，商会负责资金和推广，收益按净化面积和效果分成。”

最后，他点向“丙字库废弃物资回收与基础材料再生”项目：“此乃最不起眼的‘垃圾’，却是构建整个回春谷重建的基石。提炼的火铜精颗粒可用于修补阵盘，废弃药渣转化的基础肥料可滋养灵田…此项目，可分包给驭兽宗（他们有大量低阶弟子和灵兽适合此类工作）以及原合欢宗那些需要赎罪的普通弟子，按劳计酬，既可解决人力，又可让其有改过自新、获取资源的机会。”

樊晴看着算盘上那不断细化、延伸、如同蛛网般将各派利益与回春谷次级项目紧密联结起来的合作方案和数据流，眼中的焦躁渐渐被震惊和明悟取代！她手中的算珠跳动节奏开始变化，从无序的急躁，转向一种带着兴奋韵律的精妙计算。

“这…这是将‘分蛋糕’变成了‘一起做蛋糕’！” 樊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将各派绑上我们商会的战车，让他们为了自身利益，主动去挖掘、优化那些他们原本看不上的‘边角料’！而我们商会，掌握着平台、标准、渠道和最终的数据结算权！只要蛋糕越做越大，我们的那一份…自然水涨船高！更妙的是…”

她眼中精光爆射：“这些次级项目的收益分配规则，由我们商会基于‘天衍’核心的数据模型来制定！谁贡献多少，分润多少，数据说话，无可争议！这比在高阶资源上扯皮要高效、公平得多！”

“不止如此。” 赵亮补充道，目光投向远处那三条灵脉，“高阶资源的分割之所以难，是因为它‘不可分’或‘难量化’。而我们商会掌握的‘净化技术’、‘秘法解析能力’，恰恰是开启这宝藏的钥匙。将灵脉净化拆解成阶段性任务，按净化进度和投入资源（由商会提供核心技术、各派提供人力或辅助材料）进行阶段性分成。秘法解析成果，按贡献度开放不同层级的‘授权使用’权限，收取‘专利费’。化整为零，过程量化，将长期扯皮的‘存量分配’，转化为共同推进的‘增量分配’。”

樊晴彻底服了。她看着赵亮那张依旧苍白却仿佛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资源整合的本质，不是掠夺和分割，而是规则的制定与价值的再创造！是让每一分资源，在高效的流动和精准的配置中，释放出最大的能量！

“我明白了！亮哥！” 樊晴的声音充满了干劲，“我立刻去办！按‘价值树’模型，细化各次级项目合作方案，召开‘资源优化与利益共享’大会！用数据和看得见的共同利益，堵住他们的嘴！”

她收起紫金算盘，转身就要风风火火地离开。

“等等。” 赵亮叫住了她，目光变得锐利，“昨晚发现的那批魂种胚体和奴魂引符文板…查得如何？”

提到这个，樊晴脸上的兴奋瞬间被凝重取代。她压低声音：“‘影卫’和‘破禁组’连夜探查了那处地下密室。禁制极其古老且强大，风格…不属于合欢宗，更接近…上古魔道。破禁组尝试了多种方法，只能确定密室内部空间异常，且有极其微弱的、非合欢宗路数的灵力残留，疑似短距离传送阵激发后的余波！至于那批魂种胚体，数量惊人，但都是最原始的空白状态，上面没有任何灵魂烙印。丙字库的机关…触发点很隐秘，不像是意外，倒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发现！”

故意留下线索？赵亮瞳孔微缩。是挑衅？还是…驱虎吞狼？

“密室坐标和灵力残留特征谱，同步给星辰殿和纯阳宗。” 赵亮的声音冰冷，“告诉他们，回春谷地下，可能藏着比鬼面更大的‘惊喜’。想要瓜分地面上的资源，就得出力先把地下的隐患挖出来。这，也是‘共同利益’。”

“是！” 樊晴心领神会，这是将地下隐患也转化为谈判筹码和驱动各派合作的动力！

樊晴匆匆离去。赵亮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这片沐浴在晨光中的药田。白芷已经站起身，正对着“百草圭”投射出的光幕，指挥着弟子们调整一片区域的水灵阵节点。她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专注而充满活力，那是一种掌握工具、创造价值的自信光芒。

“露露，” 赵亮轻声道，“通知诸葛明，启动‘天衍’核心新模块：‘阴阳药性中和模型推演平台’。将合欢宗药堂缴获的所有药性记录、白芷的共生观察笔记、以及商会积累的庞大药理数据库，全部导入。面向九大宗门所有丹师、药师开放基础权限，设立积分悬赏。谁能基于此平台，优化出一种高效、低成本的中和某种特定毒素或邪气的药方，或改良一种低阶丹药的炼制效率，按效果评估给予商会贡献点奖励，可在商会内部兑换资源，其成果署名权归开发者所有，商会仅保留优先采购权和平台推广权。”

童露露眼睛一亮：“亮哥，你这是…把炼药也变成‘开源项目’了？”

“知识，只有在流动和碰撞中，才能产生最大的价值。” 赵亮看着田埂边，一株清心苔在精准的灵力粉尘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出一片嫩绿的新叶。“我们搭建平台，制定规则，提供工具和数据。让天下药师，皆为商会‘耕云’。”

他微微闭上眼，感受着晨风拂过脸颊，带着泥土和新叶的气息。识海深处，“天衍”核心的运转声如同低沉的潮汐。身体的疲惫依旧沉重，但一种掌控着庞大棋局、引导着万千力量共同编织未来的力量感，正缓缓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心神。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巨响，猛地从西坡方向传来！整个回春谷的地面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带着强烈腐朽与剧毒气息的墨绿色浓烟，如同喷发的火山，从西坡“玄煞坳”——那处正在布设“噬煞菌”培育阵、堆积着废弃药渣的地煞淤积之地——冲天而起！

浓烟翻滚，瞬间遮蔽了小半个天空，阳光被吞噬，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浓烟所过之处，刚刚清理出来的土地迅速变得焦黑，顽强生长的野草瞬间枯萎！几名正在附近作业的神机谷低级弟子和杂役猝不及防，被浓烟边缘扫中，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流脓，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不好！毒瘴爆发！”

“快救人！”

“布阵！隔绝毒烟！”

惊呼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白芷和她的弟子们惊恐地看着西坡方向，脸色煞白。童露露瞬间挡在赵亮身前，灵力护罩已然撑开！

赵亮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瞬间穿透混乱，死死锁定那冲天而起的墨绿毒瘴核心！那绝非自然爆发！毒瘴的浓度、爆发的时机、核心蕴含的那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冰冷恶意的引导性能量波动…都指向一个可能——人为引爆！是那批“魂种胚体”发现者的同伙？还是…地下密室里的“客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天衍’！最高权限！扫描毒瘴成分、扩散模型、能量引导源！启动环境危机应急响应模型！调用最近‘净尘’法器阵列！” 赵亮冰冷而急促的指令瞬间在识海炸响！同时，他一步踏出，无视了童露露的阻拦和身体的剧痛，目光锐利如刀，扫向混乱的西坡！

优化配置？提高效率？暗处的毒蛇，正用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在回春谷这片刚刚开始“数据耕云”的土地上，风雨，远未停歇！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毒雨”，正是对他资源整合与管理理念最残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