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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残留的惊骇还未散去，额角已是冷汗涔涔。那缕来自裁决者核心的黑色契约之力，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认知，让他对整个神裔界，甚至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怎么了？”
楚昭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一直守在旁边，裴砚脸上血色褪尽、气息瞬间紊乱的剧变，她看得一清二楚。
裴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那股从心底涌出的寒意。这件事太过重大，牵扯太广，甚至可能颠覆他们此行的目的。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只是恢复时出了点岔子。我们……继续走吧。”
他深深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苏九璃，眼神复杂。如果连神裔界的执法者“裁决者”都是被更恐怖存在操控的傀儡，那苏九璃这位血脉不纯的神裔，在这盘大棋中，又算是什么？
楚昭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她知道，裴砚不想说的事，问也无用。
三人再次踏上征途。这一次，虚空中的旅途变得更加凶险。他们数次遭遇了无形的虚空追猎者，那些东西像是法则具象化的阴影，无声无息，却能瞬间吞噬光线与灵识。若非裴砚凭借着对气运流动的敏锐感知，以及楚昭那近乎野兽般的战斗直觉，他们恐怕早已化作虚空中的一缕尘埃。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月。
就在他们刚刚惊险地避开一头形如巨型水母、触手却是无数扭曲时空线的追猎者后，裴砚的身形再次猛地一顿。
这一次，不只是他，楚昭与他怀中的苏九璃，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景象，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其万一。
这里，就是【残缺的九界舆图】上标记的终点。
然而，这里不再是纯粹的、死寂的虚空。
它像一个被打碎的万花筒，更像一个埋葬了九个世界的巨大坟场。
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空间裂缝，如蛛网般遍布在视野的尽头。它们不再是单纯的黑色裂口，而是呈现出九种截然不同的色彩与景象。
一道横贯天际的金色裂缝中，正源源不断地喷涌出仙界般纯净浩瀚的灵气，灵气浓郁到化作液态的金色雨滴，每一滴都蕴含着让凡人一步登仙的力量。然而，这些金雨刚一出现，就被旁边一道漆黑裂缝中呼啸而出的硫磺烈焰瞬间蒸发。那烈焰中，仿佛有亿万魔神在咆哮，充满了毁灭与堕落的气息。
更远处，一道灰白色的裂缝弥漫着森然死气，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冻结、凋零。而不远处，又有一道翠绿的裂缝，散发着磅礴的生命气息，催生出无数奇诡的虚空藤蔓，藤蔓刚一触碰到死气，便瞬间枯萎成灰。
佛光、妖气、神辉、鬼哭……九种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悖的世界法则，在这里进行着最原始、最野蛮的碰撞、交融、湮灭！
这里，就是一锅正在沸腾的、由九个世界熬成的毒酒！
时间在这里也彻底失去了意义。裴砚亲眼看到，一块从远处飘来的巨大陨石，在闯入一片光影扭曲的区域后，一半在瞬间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化作了最细腻的宇宙尘埃；而另一半，却像是时光倒流，重新凝聚成了炽热滚烫的熔岩状态。
一步踏错，或许就会瞬间化作枯骨，又或者……重回襁褓。
“咕咚。”
裴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饶是他心性坚毅，也被眼前这创世与灭世同在的奇诡景象，震撼得心神摇曳。
“这里……”楚昭的魔瞳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喃喃道，“好……好舒服……”
裴砚和苏九璃同时感到了极度的压抑与不适，但楚昭却截然相反。
苏九璃的神裔血脉，充满了神圣与秩序，在这片混乱之地，就像是纯净的白纸掉进了墨缸，每一寸肌肤都传来被污秽侵染的刺痛感，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难受，眉头紧紧蹙起。
裴砚的“道藏真名”与“气运熔炉”也在这片混沌地带的核心波动下，变得躁动不安。那感觉极为矛盾，既像是游子归乡般的受到召唤，又像是遇见了天敌般的感受到了致命威胁。
唯有楚昭，她本就身负魔气，修的是随心所欲、破灭万法的魔道。这种混乱无序的环境，对她而言，简直如同天堂。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从魔界裂缝中逸散出的法则碎片，正化作最精纯的养料，被她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让她消耗的力量在迅速恢复。
“这里……就是九界气运之源的所在地吗？”裴砚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如同被重锤敲击般的震荡，艰难开口。他能感觉到，那股从进入虚空起就一直吸引着他的力量，其源头，就在这片混沌风暴的正中央。
他们尝试着向前挪动。
仅仅一步，裴砚就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那是仙道法则与魔道法则对冲形成的一道法则壁垒，坚不可摧。他不得不催动体内气运，小心翼翼地绕开。
“小心！”楚昭忽然低喝一声，拉着裴砚向旁横移了数丈。
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一道细微的空间褶皱毫无征兆地展开，喷射出一股混杂着冥界死气与妖界蛮力的灰色能量流。能量流扫过，连虚空都被腐蚀出一个不断扩大的空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在那些法则风暴的间隙，在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阴影中，似乎还潜藏着某些未知的生物。裴砚的灵识甚至捕捉到，一头体型堪比星辰的虚空巨兽，在迷失于此地后，被一道九色光晕扫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步步杀机，处处陷阱。这里，是神魔的禁区，是生命的绝地！
就在三人举步维艰，全神贯注地寻找着前进的道路时。
突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志，从混沌地带的最核心处，轰然扫过！
这股意志，比他们之前感受到的任何波动都要宏大、古老、磅礴！它不含任何情感，没有喜悦，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纯粹的、如同宇宙初生般的漠然与威严。仿佛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神明，在俯瞰脚下挣扎的蝼蚁。
不，甚至连俯瞰都算不上，只是一次无意识的、例行公事般的扫视。
然而，就是这无意识的一扫。
在它掠过裴砚三人身体的瞬间，裴砚识海中，一直沉寂的“九界说书人系统”，竟前所未有地爆发出最尖锐、最凄厉的警报声！
一道道血红色的文字，如同利剑般疯狂地刷屏而出，几乎要刺穿裴砚的意识！
【警告！最高级别威胁！警告！】
【侦测到“原初秩序”残响！】
【存在即被观测！存在即被同化！】
【存在即被观测！存在即被同化！】
裴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原初秩序”？同化？！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那股漠然的意志似乎微微一顿。
就像是一个正在巡视自家花园的主人，忽然发现草坪上多了三只自己从未见过的蚂蚁。
它“注意”到了他们！
刹那间，混沌核心区域那纠缠不休的九色光晕，猛然向内一缩，仿佛一颗正在搏动的心脏！
随即，一股足以让神明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就在裴砚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九种不同世界的法则之力，竟以一种玄奥而恐怖的方式开始凝聚、交织、融合！
仙光为瞳仁，魔焰为眼眶，死气为眼线，佛光为神采……
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眼睛”，在混沌的中央缓缓睁开！
那只眼睛里，倒映着九界生灭，宇宙轮转的景象，它的视线，冰冷、无情、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灭绝”之意，死死地锁定了裴砚三人的所在！
也就在这一刻，系统的红色警报在短暂的停滞后，竟主动显化出了一行全新的、让裴砚浑身血液都为之凝固的信息：
【九界气运之源真相（残片1\/9）：此地非源点，乃“九界大过滤器”之核心，用于定期清洗宇宙内诞生的“超限变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