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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由纯粹怨念与扭曲言灵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漆黑的残影，直扑沈砚秋面门！死亡的气息如冰水浇头，沈砚秋只觉浑身血液都仿佛要凝固，那锁链未至，其上散发的寂灭与诅咒之力已让她神魂颤栗，识海中刚刚被“清心凝神丹”压下去的“背叛者”画面，竟有再次翻涌的迹象！
电光石火间，裴砚双眸陡凝，不及细思，心神已然沉入《聊斋夜话》那浩瀚的书页之中。无数故事如星河流转，他意念疾动，迅速锁定了其中一页——聂小倩。
“小倩魂体，纯净无瑕，当破世间一切虚妄！”
一声清喝，如同春雷乍响，裴砚的声音在死寂的古战场中带起一丝奇异的震动。
刹那间，一抹柔和却不容侵犯的月白光华自裴砚身前绽放。一道娉婷袅娜的虚影缓缓浮现，青丝如瀑，白衣胜雪，面容绝美却带着一丝幽魂特有的清冷与朦胧。正是聂小倩的书魂虚影。
她并非战斗类型的书魂，身上没有丝毫煞气，反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宛若空谷幽兰般的纯净气息。这股气息弥漫开来，竟让那充斥着血腥与腐朽的空气都为之一清，原本狂暴的言灵执念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了些许躁动。
那怨念锁链本是无形之物，专攻灵魂与心神，眼看就要缠上沈砚秋，却在聂小倩虚影浮现的瞬间，其上的黑气竟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一阵细微的“滋滋”声，攻势微微一滞！
这并非力量的碰撞，而是属性的天然克制。小倩魂体至纯至净，本就是灵体，对于怨念、执念这类负面精神力量，有着难以言喻的净化与抵御之能。所谓“魂体无视虚妄”，正是此理！
小倩虚影身形一飘，宛若一片羽毛，轻盈地挡在了沈砚秋身前。
“嗤——！”
怨念锁链终究还是击中了目标，却并未洞穿，而是重重地冲击在聂小倩那看似单薄的虚影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能量湮灭的沉闷波动。
小倩的虚影如水面般荡起层层涟漪，月白色的光华急剧闪烁，整个魂影都黯淡了几分，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她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那怨念锁链上的黑气被消弭了大半，攻势也彻底缓了下来。
沈砚秋惊魂未定，看着挡在身前、身影变得虚幻的小倩，心中涌起一阵后怕与感激。她清楚，若非小倩书魂及时出现，此刻她的神魂恐怕已被那可怖的锁链彻底污染甚至撕裂。
“谢谢……”她的话音带着一丝颤抖，望向裴砚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裴砚面色微白，召唤并维持书魂，尤其是这种纯粹防御型的魂体抵挡如此强大的怨念冲击，对他心神的消耗亦是巨大。但他没有时间喘息，抓住这千钧一发的间隙，他猛地抬头，望向祭坛上那具重新散发出暴戾气息的干尸，朗声喝道：“前辈！你执念深重，已然不辨是非！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序之章’，究竟是何物？！”
他的声音灌注了灵力，如同洪钟大吕，试图唤醒对方一丝神智。
干尸的动作，因聂小倩魂体的顽强阻碍，以及裴砚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确实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它空洞眼眶中的两点幽幽红芒剧烈闪烁，仿佛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回忆与挣扎。
就是现在！
裴砚眸光一闪，心中默念法诀，体内的言灵之力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运转起来。这是他不久前在话本境中，从“醒木断因果”这一神通中领悟出的变种应用——“言灵回溯（状态）”！
此招并非用于回溯时光，逆转伤害，而是尝试将目标的状态，回溯到被某种负面影响彻底占据之前的某一刻，哪怕只是短暂的“部分清醒”！
一股无形而奇异的力量自裴砚指尖弥漫而出，如轻柔的薄纱般笼罩向祭坛上的干尸。
“嗬……嗬啊……”
干尸猛地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吼，周身缭绕的黑色怨气剧烈翻腾、扭曲，如同沸水般鼓动，仿佛在与那股“回溯”之力进行着激烈的抗争。它干枯的身体微微颤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众人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苏九璃和墨凛也暗自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片刻之后，那股狂暴的怨气波动诡异地平息了少许。干尸眼眶中的红芒，也渐渐褪去了一些暴戾，露出了一丝……茫然，以及深可见骨的痛苦。
它低垂的头颅微微抬起，沙哑干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不再是之前那种万千怨魂的嘶吼，而是带着一丝飘忽与悲凉：“序……序之章……是……是维持……言灵界……平衡的……初始法则……”
它的声音充满了迷惘，仿佛在努力回忆着早已被尘封的久远记忆。
“初始法则……被……被我的……我的弟子……窃走了……他……背叛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异变再生！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战场的另一侧传来。众人骇然望去，只见墨凛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古战场边缘的一处相对完整的石壁之上！
先前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干尸身上，竟未察觉到另一股丝毫不弱于干尸，甚至更加隐晦、更加诡异的执念波动，不知何时锁定了试图从侧翼寻找出路的墨凛，并发动了突袭！
“轰隆！”
墨凛撞击之处，那看似坚固的石壁竟应声碎裂开来，乱石穿空，烟尘弥漫。而在破碎的石壁之后，赫然露出了一道被巧妙隐藏起来的暗门！那暗门不知是何材质铸就，通体幽深，其上更是镌刻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奇异符文，那些符文彼此排斥，形成一种强大的封禁之力。
“墨凛！”苏九璃惊呼一声，便要冲过去。
而那具刚刚恢复些许清明迹象的干尸，在看到那道暗门的瞬间，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刺激！
“啊啊啊——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从那里逃走的！”
干尸眼中的红芒再次炽盛，甚至比之前更加狂暴，刚刚被“言灵回溯”压下去的怨念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咆哮，之前那种茫然与痛苦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疯狂与怨毒。
“还我‘序之章’！！”
它猛地从白骨祭坛上一跃而下，干瘪的身体爆发出与其外形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刚刚显露出来的暗门狂冲而去，目标明确，杀意凛然！
裴砚心中一沉，暗道不好。这干尸的执念，显然与那暗门以及从暗门逃走的人有着直接的联系。
“走！”
裴砚当机立断，一把拉住险些被干尸余威波及的沈砚秋，同时招呼苏九璃：“先离开这里！”
聂小倩的虚影已经消耗过大，变得极为暗淡，在裴砚的意念下化作一道流光重新融入《聊斋夜话》的书页之中。
三人趁着干尸被暗门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空档，迅速向着远离祭坛和暗门的方向撤离。
然而，他们刚刚奔出数十丈，那道暗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股比干尸的怨念更加纯粹，但也更加冰冷、更加无情、仿佛不带丝毫生灵情感的言灵波动！
这股波动浩瀚如海，深邃如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与漠然，仿佛那里才是这片古战场，乃至整个言灵界真正的“核心”所在！
众人心中同时一凛，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那道刻满相斥符文的暗门，在此刻无声无息地……缓缓洞开。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幽深通道，而是一片氤氲的白光，光芒柔和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一个身影，从那片白光中缓步走出。
那人身着与第一代守护者，也就是那具干尸身上残留衣袍款式相似的古朴服饰，但他的面容却异常年轻俊美，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看似温和，眼底深处却是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川。
他的手中，捧着一卷材质奇异、散发着淡淡光晕的残破书卷。那书卷之上，隐隐流淌着与“序之章”极为相似，却又更加完整、更加本源的气息！
他一步踏出暗门，目光淡漠地扫过战场，最终落在了裴砚、沈砚秋和苏九璃的身上。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冷静与……规则化。
“扰我清修者，皆为法则之尘埃。”
他开口，声音清越，却如同九天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的秩序感。
裴砚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此人的气息，比那干尸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而就在此时，一直被裴砚护在身旁的沈砚秋，在看清那年轻男子虚影面容的刹那，身体猛地一震！
她脑海中，那些因“清心凝神丹”而暂时平息的，“背叛者”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与眼前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身影，完美地、清晰地——重合了！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难以言喻的悲愤，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失神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个手持残破书卷的年轻男子，声音因极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而尖锐颤抖：
“师祖……不，是你……是你！！！”
“是你篡夺了师祖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