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烽火传 第156章 冰魄换血 雪谷惊弦

风雪在冰岩凹隙外呜咽如泣，篝火的光芒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完颜雪软倒在黎童怀中，右臂被破罡毒锥刺穿的伤口处，那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侵蚀，所过之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冰晶化，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血脉向上蔓延，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暗金色的竖瞳中光芒黯淡，意识已然模糊。

“雪儿！撑住！”黎童的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紧紧抱着她冰凉的身体，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蔓延的幽蓝，骨甲覆盖的右臂上暗金纹路疯狂流转，试图催动沧澜真气压制那可怕的蚀骨凝髓膏剧毒，然而那毒素极其阴毒霸道，竟能吞噬消融他渡入的真气，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拔除！

“孙先生！”黎童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投向孙青囊。

孙青囊枯槁的面容凝重如铁，早已蹲在完颜雪身旁。他枯指如飞，数枚金针带着尖啸刺入她心脉周围大穴，暂时护住心脉不被剧毒侵蚀。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银镊子夹起一点伤口边缘沾染的幽蓝冰晶碎屑，放在鼻尖轻嗅，又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蘸取一滴伤口渗出的黑血，仔细端详银针尖端迅速蒙上的那层深蓝冰霜。

“果然是蚀骨凝髓膏…而且…似乎被某种血炼邪法加持过，毒性比寻常更烈三分！”孙青囊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此毒专蚀筋骨，凝冻骨髓，中者如陷冰狱，生机断绝…寻常解毒之法，根本无用！”

“难道…难道就…”苏无垢声音发颤，看着完颜雪痛苦的模样，眼圈泛红。

“不！”孙青囊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还有一法！险中求活，九死一生！”

“何法？！”黎童急问，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以毒攻毒！换血！”孙青囊语速极快，“此毒霸道，深植血脉骨髓，唯有以另一种至寒奇毒‘九阴冰魄散’为引，强行中和其毒性，再辅以金针渡穴，引毒归流，将其集中逼至一处！最后…需一位气血至阳至刚、内力深厚之人，以自身精血为引，将中和后的剧毒强行吸入己身，再以内力缓缓化去！此乃‘冰魄换血’之法！”

他枯指指向冰岩凹隙深处，那在幽暗光线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壁：“老夫方才探查，此处冰层深处，蕴藏着一丝极精纯的万年玄冰之气，或有极小可能，伴生着炼制‘九阴冰魄散’的主药——‘冰魄草’！此草形如冰晶，通体幽蓝，生于极寒玄冰深处，百年难遇！若得此草，老夫或可现场调配出九阴冰魄散！”

“我去取！”黎童毫不犹豫，霍然起身。

“且慢！”孙青囊厉声阻止，“冰魄草乃天地奇珍，必有凶物守护！此地玄冰坚固异常，非寻常手段可破！且时间紧迫，郡主最多…最多只能撑三个时辰！”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黎童身上：“黎童，你身负异骨，沧澜真气至阳至刚，更兼骨甲之力霸道绝伦，是引毒换血的不二人选！但取冰魄草，需深入冰层，凶险莫测，更需精妙手法采摘，否则药性尽失！此事…老夫亲自去！”他枯槁的身躯挺直，眼中是医者面对绝境时特有的决然。

“不可！”清虚道长强撑着开口，“孙先生你元气未复，内力耗损过巨，深入玄冰，凶险更甚！贫道与你同去！”

“我也去！”孟雄飞巨棒顿地，虎目圆睁。 “还有我！”雷振、陈老九齐声应和。

“人多无用！反而可能惊动守护凶物！”孙青囊断然道，“清虚道兄随我护法足矣！黎童留下，务必守护郡主，稳住其心脉，延缓剧毒扩散！孟雄飞、雷振、陈老九、苏无垢，你们守住洞口！金狗随时可能循迹追来！”

他语速如飞，不容置疑：“事不宜迟！道长，走！”话音未落，枯瘦的身影已如一道灰影，朝着冰岩凹隙深处那片寒气最盛的冰壁掠去！清虚道长强提一口纯阳真气，紧随其后！

凹隙内顿时气氛紧绷如弦。孟雄飞、雷振、陈老九三人立刻占据洞口有利位置，警惕地注视着外面风雪弥漫的黑暗。苏无垢守在完颜雪身旁，不断以冰心诀真元注入金针，配合黎童的沧澜真气，苦苦压制着她体内肆虐的剧毒。

黎童半跪在完颜雪身边，一手紧握她冰凉的手，一手按在她背心，精纯的沧澜真气源源不断地渡入，与那蚀骨凝髓膏的寒毒激烈交锋。他金色的竖瞳紧盯着她苍白的面容，看着她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如刀绞。二十年前沧澜血夜的惨痛尚未洗雪，眼前这个不惜性命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女子，又命悬一线！殷破岳那张怨毒扭曲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时间在死寂与煎熬中缓缓流逝。凹隙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冰屑簌簌落下的声音，显然孙青囊和清虚道长已在全力破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 “找到了！”深处传来孙青囊一声压抑着激动的低呼！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精纯无比的冰寒气息弥漫开来，隐隐带着一丝草木的奇异清香！是冰魄草！

众人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此时！

“嗷——！”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暴戾与饥饿的咆哮，猛地从凹隙深处炸响！整个冰岩都为之震动！冰屑如雨般落下！

“不好！守护凶兽！”清虚道长的厉喝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轰！轰！轰！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擂鼓，从深处传来！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巨响和孙青囊、清虚道长急促的呼喝、劲气交击的爆鸣！

“孙先生！道长！”洞口众人脸色剧变！

黎童霍然起身，金色的竖瞳中厉芒爆射！他看了一眼气息愈发微弱的完颜雪，又看向深处激战的方向，牙关紧咬！

“苏姑娘！守住雪儿！”他低吼一声，骨甲覆盖的右臂暗金光芒大盛，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毫不犹豫地朝着凹隙深处激战之处猛扑过去！他不能坐视救命药草和两位前辈毁于凶兽之口！

凹隙深处，景象骇人！

一个巨大的冰窟被强行破开，窟顶悬挂着无数尖锐的冰锥。窟底中央，一株通体幽蓝、形如冰晶雕琢的奇异小草，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与清香，正是冰魄草！

然而，守护在冰魄草前的，却是一头形貌狰狞的巨兽！它体型庞大如犀，全身覆盖着厚达尺许、如同玄冰铠甲般的白色硬甲，头部生有独角，獠牙外露，四只粗壮的利爪每一次拍击，都带起恐怖的罡风和冰屑！每一次咆哮，都震得冰窟嗡嗡作响，冰锥纷纷坠落！正是极北冰原凶名赫赫的异兽——冰甲犼！

孙青囊身影如同鬼魅，在冰甲犼狂暴的攻击下险象环生地闪避穿梭，枯手间金芒闪烁，一枚枚金针带着破空厉啸，精准无比地射向冰甲犼周身甲胄缝隙、眼耳口鼻等薄弱之处！然而那冰甲坚硬异常，金针射中，大多只留下浅浅白痕便被弹开，少数刺入缝隙的，也被冰甲犼狂暴的肌肉瞬间挤出！他还要分心护住身后那株脆弱的冰魄草，不敢硬拼，只能游斗，消耗巨大，气息已见急促！

清虚道长须发戟张，纯阳无极功催至极致！他双掌翻飞，青白色的纯阳罡气如同实质，化作一道道凝练的掌印，狠狠轰击在冰甲犼的头颅、关节等要害！掌力至阳至刚，轰在冰甲上发出沉闷巨响，留下焦黑的掌印，打得冰甲犼连连痛吼，攻势稍缓！但冰甲犼皮糙肉厚，清虚道长重伤未愈，内力消耗极快，嘴角已溢出鲜血！

“道长！攻它腋下逆鳞！”孙青囊急声嘶喊，他方才游斗中发现冰甲犼每次抬爪时，腋下有一小块颜色稍浅的甲片缝隙！

清虚道长会意，猛地提气，身形拔高，避过冰甲犼横扫而来的巨尾，双掌凝聚毕生功力，化作一道青白交融的炽热罡气洪流，如同陨星坠地，狠狠拍向冰甲犼抬起的左前肢腋下！

轰——！ 纯阳掌力精准命中那处逆鳞缝隙！冰甲碎裂声清晰可闻！冰甲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左前肢猛地一软，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

“好机会！”孙青囊眼中精光爆射，枯手如电，抓向那株摇曳的冰魄草！

就在孙青囊指尖即将触碰到冰魄草的刹那！

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被咆哮和撞击声淹没的破空厉啸，如同毒蛇吐信，从冰窟入口处上方一处不起眼的冰缝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孙青囊，也非清虚道长，而是——那株近在咫尺的冰魄草！

箭矢乌黑，速度奇快无比！角度刁钻至极！无声无息，显然是用特殊手法射出！

“小心！”黎童的身影刚刚扑入冰窟，正好看到这阴毒一箭！他目眦尽裂，狂吼出声，骨甲之力爆发，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试图拦截！

然而，距离太远！箭速太快！

噗！ 那支乌黑的箭矢，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冰魄草的根茎连接处！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株散发着奇异幽蓝光晕、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冰魄草，应声而断！上半截草茎连同那冰晶般的叶片，被箭矢的力道带着飞了出去，撞在远处的冰壁上，瞬间粉碎！只留下下半截断茎，孤零零地插在玄冰之中，光华迅速黯淡！

“不——！”孙青囊伸出的枯手僵在半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老眼中瞬间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绝望！

“殷破岳——！”黎童金色的竖瞳瞬间收缩如针，猛地扭头，目光如同燃烧的熔金，死死钉向箭矢射来的方向——那处冰缝阴影之中，一道血色狼首面具的残影一闪而逝，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快意，瞬间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冰隙深处！

冰甲犼因剧痛而更加狂暴！它失去冰魄草，狂怒彻底淹没理智，独眼中射出嗜血的红光，不顾左前肢的伤势，巨口张开，一股带着冰晶碎屑的极寒吐息，如同白色洪流，朝着因冰魄草被毁而心神剧震的孙青囊和清虚道长狂喷而去！

寒流未至，刺骨的寒意已让两人血液几乎冻结！

“孙先生！道长！”黎童狂吼，骨甲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暗金光芒瞬间覆盖全身！他如同扑火的流星，不顾一切地撞向那恐怖的寒流！双掌齐出，沧澜真气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暗金罡盾，悍然挡在孙青囊和清虚道长身前！

轰——！！！ 极寒吐息狠狠撞在暗金罡盾之上！冰屑纷飞，罡气四溢！黎童如遭万钧重击，身体剧震，一口鲜血喷出，覆盖全身的骨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但他寸步不退，双脚在冰面上犁出两道深痕！

“孽畜！受死！”清虚道长强压翻腾的气血，纯阳真气再次爆发，配合黎童，双掌狠狠印在冰甲犼受伤的左前肢腋下！

孙青囊眼中悲愤未消，但医者本能让他瞬间清醒！他枯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冰魄草仅存的下半截断茎！入手冰凉刺骨，药性已流失大半！

“走！”黎童嘶声吼道，硬顶着冰甲犼的吐息，与清虚道长合力一击，暂时逼退巨兽，护着孙青囊，三人踉跄着冲出冰窟！

洞口处，孟雄飞等人听到里面惊天动地的动静，早已心急如焚！见三人冲出，立刻接应。冰甲犼的咆哮声在窟内回荡，却似乎因失去守护之物，并未追出。

“药…药呢？”苏无垢看到孙青囊手中那截黯淡的断茎，俏脸瞬间煞白。

孙青囊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草…毁了…只…只剩这点根茎…药效…十不存一…”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冰岩凹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气息微弱、右臂幽蓝冰晶已蔓延至肩头的完颜雪身上。

黎童踉跄一步，看着孙青囊手中那截残存的冰魄草根茎，又看向昏迷的完颜雪，金色的竖瞳中，痛苦、愤怒、自责如同岩浆般翻涌。他猛地抬头，望向冰窟深处殷破岳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杀意！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三声苍凉、沉重、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猛地从冰岩凹隙外的风雪夜空中传来！号声连绵不断，带着一种肃杀与决绝！

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滚动的、整齐划一的战鼓声！咚！咚！咚！每一次鼓点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是金兵的总攻号令！”孟雄飞脸色剧变，巨棒横胸，虎目死死盯着洞口，“完颜宗翰…要拼命了！”

风雪呼啸的冰谷之外，金兵大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帅帐前，完颜宗翰身披重甲，胸前裹上的白麻布已被暗红的血渍浸透。他脸色苍白如纸，螭魔反噬带来的冰寒剧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肺腑。然而，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风雪弥漫、如同巨兽蛰伏的冰谷。

“大萨满！”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名身披五彩斑斓兽皮、颈挂巨大兽骨项链、脸上涂满诡异油彩的枯瘦老者缓缓上前，正是金国地位尊崇的大萨满兀颜骨。他手中捧着一面蒙着某种黑色兽皮、足有磨盘大小的巨鼓，鼓身雕刻着狰狞的狼首图腾，鼓槌由森白的人腿骨制成。

“王上，血狼鼓已备。”兀颜骨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擂鼓！”完颜宗翰猛地拔出腰间金刀，刀锋直指冰谷，“以吾精血，唤风雪之怒！以萨满之灵，引玄冰之煞！血狼鼓响——！踏平冰谷！生擒黎童！夺回郡主！”

“谨遵王命！”兀颜骨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敬畏。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森白的骨槌之上！精血瞬间被骨槌吸收，散发出妖异的红芒！

咚——！！！ 沉重、压抑、带着无尽血腥与怨念的鼓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召唤，猛地炸响！鼓声穿透呼啸的风雪，狠狠撞入冰谷之中！

随着鼓声响起，完颜宗翰身后，数干名身披重甲、手持巨斧重锤的铁浮屠，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开始缓缓压向冰谷入口!沉重的脚步声与战鼓声融为一体，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令人心悸的事情发生了!冰谷两侧高耸的冰崖之上，厚厚的积雪开始不安地蠕动滑落!狂风变得更加暴虐，卷起的雪沫在空中疯狂旋转，如同无数白色的幽灵在起舞!谷内的温度，以惊人的速度急剧下降!呼出的气息瞬间冻结成冰晶!

“不好!那鼓声..能引动地脉寒气!会引发雪崩!”冰岩凹隙内，孙青囊感受着骤然加剧的刺骨寒意和冰崖上传来的异响，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骇然之色!

暗，望向谷外那如同钢铁洪流般压来的重甲步兵，再望向两侧冰崖上开始滚落的积雪，以及那穿透风雪、如同催命符般的沉重鼓点!

前有大军压境，后有雪崩之危!完颜雪命悬一线!冰魄草仅存残根!

绝境!真正的十面埋伏!

他缓缓握紧了双拳，覆盖右臂的骨甲上那黯淡的暗金纹路，在极致的压力与愤怒下，开始如同熔岩般缓缓流淌、亮起!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沉寂已久的、更加古老而霸道的力量，似乎正在这绝境中被唤醒!

欲知后事如何，请况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