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烽火传 第117章 旧部重逢 青囊解厄

冰冷浑浊的潭水裹挟着彻骨寒意，从黎童口鼻中呛出。他意识模糊，只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奋力向上托举，身体如同破碎的木偶被水流裹挟着，重重撞在湿滑的岩壁上。剧烈的疼痛刺穿混沌，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幽暗泛绿的潭水和苏无垢苍白焦急的脸庞，她在激流中死死拽着他和完颜雪，奋力向水面挣扎。

哗啦！ 三人终于冲破水面，挣扎着爬上一片布满苔藓的湿滑河滩。此处已是山涧下游，两岸峭壁如削，林木森森，唯有湍急的涧水轰鸣作响。黎童瘫软在地，冰冷刺骨的河水也无法压下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丹田内枯荣龙元死寂一片，螭魂怨戾却在佛光压制散去后蠢蠢欲动，如同休眠的毒蛇在暗处苏醒。左脸疤痕灼热欲燃，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断裂的手臂和遍布全身的内外伤，痛得他几欲昏厥。完颜雪伏在一旁，面无血色，肩头包扎的布带被水和血浸透，冰蓝长发贴在脸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苏无垢跪坐在两人之间，早已油尽灯枯的她，连为自己裹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徒劳地用冰冷的手按住黎童颤抖的手臂，眼中满是绝望。

“童儿…撑住…”她的声音细若游丝，被涧水的轰鸣彻底吞没。

就在这时！

“呜——呜——呜——” 苍凉急促的牛角号声，如同催命符咒，骤然从上游山涧方向传来！紧接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踏碎山涧的寂静，伴随着金铁摩擦的铿锵声和林木折断的噼啪声！

“在那里！河滩上！” “别让他们跑了！放箭！”

数十名身披黑铁重甲的金国斥候骑兵，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从上游狭窄的山道拐角处汹涌冲出！当先一名军官眼尖，瞬间发现了河滩上如同待宰羔羊的三人，狰狞的脸上露出嗜血的兴奋，弯刀一指，厉声咆哮！

嗖！嗖！嗖！ 反应最快的数名斥候骑兵毫不犹豫地在颠簸的马背上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矢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朝着毫无遮拦的河滩攒射而至！

苏无垢瞳孔骤缩，心中一片冰凉。完了！此刻连挪动身体躲避都成了奢望！她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徒劳地想用身体为黎童和完颜雪遮挡这最后的箭雨！

就在这万箭临体、千钧一发之际！

“狗鞑子！敢伤我兄弟！爷爷在此！！！”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狂暴怒吼，猛地从河滩右侧陡峭的山坡密林中炸响！吼声未落，一个如同巨熊般魁梧雄壮的身影，裹挟着折断的树枝与碎石，如同陨石天降般轰然砸落河滩！挡在了箭矢与黎童三人之间！

来人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如铁，布满新旧交错的刀疤。一张国字脸怒目圆睁，钢针般的络腮胡戟长，正是孟雄飞！他手中那柄门板大小的厚背砍刀早已卷刃崩口，此刻竟被他当作巨盾，双臂肌肉坟起，猛地向身前一抡！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金铁交鸣声炸响！攒射而至的劲矢狠狠撞在厚实的刀面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震得孟雄飞脚下湿滑的鹅卵石纷纷崩裂，魁梧的身躯也向后猛退一步，但他却如同一座铁塔，死死钉在原地，将身后三人护得严严实实！

“哈哈！痛快！再来！”孟雄飞虎吼一声，瞪着通红的眼睛挑衅般看向冲来的金兵，手中巨刀一横，杀气腾腾！

“放箭！压制！冲过去杀了他们！”金兵军官又惊又怒，厉声咆哮。更多的骑兵弯弓搭箭，箭雨再次倾泻，压制孟雄飞。同时，十几名凶悍的斥候步兵已跃下战马，挥舞弯刀，如同饿狼般绕过孟雄飞，凶狠地扑向黎童三人！

“哼！找死！” 一声冰冷的、如同漠北寒风的冷哼从左侧山坡响起！紧接着，数道撕裂空气的锐啸破空而至！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三名金兵斥候身形猛地一顿，咽喉处赫然多了一支漆黑如墨、仅余尾羽颤动的狼牙箭！箭矢贯喉而过，强大的力道甚至带得尸体向后栽倒！

山坡上，一道如同孤狼般的身影显露出来。拓跋苍手持巨大的铁胎弓，弓弦兀自嗡鸣！他脸上横亘着一道新添的狰狞刀疤，眼神却比刀锋更冷，动作快如闪电，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名金兵要害中箭毙命！精准、冷酷、高效！

“墨七！护住伤者！”周镇岳沉稳的声音在山坡更高处响起。只见他须发凌乱，战袍染血，熔金龙瞳扫过河滩上奄奄一息的黎童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化为磐石般的坚毅。他身边，身形瘦削的墨七应声而动，如同一道飘忽的鬼影，几个起落便已越过拓跋苍的箭雨掩护，落在黎童三人身前。

“苏姑娘！撑住！”墨七低喝一声，手中那柄造型奇特的“墨海惊蛰”机关弩筒瞬间扬起！

嗤嗤嗤嗤！ 数十枚淬了剧毒、细如牛毛的乌黑钢针如同暴雨梨花，瞬间覆盖了扑上来的剩余金兵！这些钢针歹毒无比，专破护体真气，射入铠甲缝隙，中针者无不惨叫倒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见不活！

与此同时，山坡上人影晃动，杨钊带着数十名同样衣衫褴褛、却眼神凶悍的义军残兵怒吼着冲杀下来！刀枪并举，与后续冲上岸的金兵斥候狠狠撞在一起！一时间，河滩之上短兵相接，血肉横飞，怒吼与惨嚎响成一片！义军将士憋了一路的悲愤在此刻彻底爆发，人人悍不畏死，竟将优势兵力的金兵死死拖住！

“结阵！退！保护将军和伤员！”周镇岳沉稳指挥，熔金龙瞳扫视战场，手中备用战刀翻飞，将一名试图偷袭墨七的金兵百夫长劈飞出去。

趁着孟雄飞、拓跋苍、墨七等人拼死挡住金兵，杨钊带着几名心腹亲兵迅速靠近黎童三人。

“黎兄弟！苏姑娘！完颜姑娘！”杨钊一眼看到黎童扭曲的断臂和惨白的脸庞，虎目含泪，声音哽咽，“末将来迟了！”

“杨…将军…”苏无垢看到熟悉的面孔，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向前栽倒。

“快！背上伤员！跟我走！”杨钊当机立断，一名魁梧的亲兵立刻背起昏迷的苏无垢，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背起气息微弱的完颜雪。杨钊自己则亲自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黎童的断臂，将他沉重的身躯背起。

“雄飞！拓跋！墨七！断后撤！”周镇岳一刀劈翻一名金兵，厉声下令。

“周大哥放心！这群狗崽子一个也别想过去！”孟雄飞狂吼一声，手中巨刀挥舞如车轮，将两名试图靠近的金兵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拓跋苍箭无虚发，墨七的机关暗器神出鬼没，死死扼守着撤退的路径。义军残兵且战且退，在付出数条性命后，终于摆脱了金兵的纠缠，迅速没入河滩右侧更加茂密的原始山林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黎童从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被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唤醒。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簇跳跃的篝火，温暖的光晕驱散了山洞深处的寒意。

这是一处颇为宽敞、干燥的山腹洞穴。洞口被藤蔓和巨石巧妙遮掩。洞内，幸存的数十名义军将士或坐或卧，大多带着伤，沉默地包扎伤口，烘烤湿透的衣物，气氛凝重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平静。

黎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燥的茅草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实的行军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仔细清理包扎过，尤其是那条扭曲断裂的右臂，被坚韧的树枝和布带牢牢固定住，虽然依旧剧痛钻心，但至少不再失控地晃动。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正从背心处缓缓渗入体内，如同涓涓细流，抚慰着千疮百孔的经脉，压制着丹田深处那蠢蠢欲动的暴戾。

他微微侧头，看到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盘膝坐在自己身后，双掌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晕，抵在自己后背督脉大穴之上。老者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凝重，正是义军中的神医——孙青囊！

“孙…孙老…”黎童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莫说话，凝神静气，引导老朽的真气。”孙青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缕清凉温润的气息更加柔和地引导着黎童体内残存枯荣龙元的微弱生机，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受损严重的经脉。

黎童依言闭目，强忍剧痛，凝聚残存意志，配合着孙青囊的真气引导。他能感觉到，在这位神医精深医术和精纯真元的梳理下，体内那如同乱麻般纠缠冲突的枯荣龙元、螭魂怨戾以及被佛光强行压制的冰魄月华种，似乎被暂时梳理开来，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虽然隐患仍在，但至少暂时脱离了爆体而亡的危机。

“呼…”孙青囊缓缓收回双掌，长舒了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他看向缓缓睁开眼的黎童，眼神复杂，有惊叹，有忧虑，更多是浓浓的悲悯。

“黎小友…你体内情况之复杂凶险，老夫生平仅见。枯荣龙元霸道诡谲，已成无根浮萍…那螭魂怨戾如同跗骨之蛆，积重难返…至于那冰魄月华种…”孙青囊捋着胡须，眉头紧锁，“此物本应是冰魄玄体修行的无上根基，纯净无暇…但你体内的这颗，根基尽毁，如同无源之水，又被佛光强行催动生机，几近枯竭…更可怕的是三者纠缠难分，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夫也只能暂时梳理压制，勉强维系这镜花水月般的平衡…若要根治…”他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未尽之言已不言而喻。

黎童心中一沉，嘴角扯出一丝苦涩。他何尝不知自己已是风中残烛？能活下来已是侥幸。

“多谢孙老救命之恩…”他声音嘶哑。

孙青囊摆摆手，目光转向洞穴另一侧。那里，完颜雪安静地躺在另一堆厚实的茅草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苏无垢坐在她身侧，虽然脸色憔悴，精神却恢复了不少，正小心地为完颜雪更换肩头的药布。孙青囊走过去，仔细查看了完颜雪的脉象和伤口愈合情况。

“苏姑娘外伤无碍，静养即可。倒是这位…”孙青囊眉头再次蹙起，手指搭上完颜雪的腕脉，脸色越发凝重，“内腑震荡，经脉多处枯裂…尤其是心脉之处，被一股阴煞寒毒反噬，如同冰锥钉入！若非她体内一股极其精纯古老的冰魄本源之力顽强守护，早已香消玉殒…这寒毒…好生歹毒霸道！”

他沉吟片刻，取出三枚细如牛毛、通体莹白的玉针，手法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刺入完颜雪胸前璇玑、华盖、紫宫三处要穴。玉针刺入，针尾微微颤动，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一股温和醇厚的青色真元透过玉针渡入完颜雪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消融着她心脉处那顽固的阴煞寒毒。

片刻之后，孙青囊收回玉针，脸色稍缓：“暂时压制住了，但此寒毒非同小可，已伤及本源…需寻极阳至宝，辅以特殊之法，徐徐图之，否则…恐有性命之虞。”他深深看了一眼完颜雪冰蓝的长发和昏迷中依旧冷艳的眉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这时，处理完军务的周镇岳、孟雄飞、拓跋苍等人围拢过来。

“孙老，这两位小友…”周镇岳关切地问。

孙青囊将黎童和完颜雪的伤情如实告知众人，洞内气氛顿时更加沉闷。黎童不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更是对抗金国的希望所系，如今却身陷如此绝境。

“他娘的！都怪那些金狗！还有那个叫蚀骨的老魔头！”孟雄飞一拳狠狠砸在旁边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虎目含泪，“黎兄弟为了救我们大家，才…”

拓跋苍沉默地擦拭着他那把巨大的铁胎弓，冰冷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熊熊怒火。墨七则蹲在洞口阴影里，摆弄着他那些精巧的机关零件，指尖翻飞，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如同压抑的杀机。

周镇岳拍拍孟雄飞宽厚的肩膀，沉声道：“雄飞，莫要自责。黎兄弟高义，我等铭记于心。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他们养好伤势。”他目光转向孙青囊，“孙老，所需药物…”

孙青囊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纸笔，借着篝火的光亮迅速写下一张药方：“老夫刚为他们施针用药，暂时稳住伤势。但黎小友内腑震荡，经脉枯损，需固本培元的‘九转还阳丹’与‘紫玉续脉膏’；这位姑娘心脉寒毒虽暂压，却需‘赤阳暖玉髓’或‘千年地心火莲子’这类至阳奇物中和毒性方可根治。眼下只能用普通药材延缓，这几味山中或可寻得…”

杨钊立刻接过药方：“末将亲自带人去找！”

“小心行事，金兵斥候定然在附近大肆搜捕。”周镇岳叮嘱道。

杨钊领命，带上两名熟悉山林的猎户出身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洞口藤蔓之后。

洞内再次陷入安静。黎童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就在这时，他怀中那贴身收藏、用油布包裹的鹰喙秘图石盘，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灼热感！那感觉并非烫手，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悸动！

黎童心中一动，强撑着坐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枚石盘。

油布包裹的石盘在篝火映照下，并无太多异常。但当黎童解开油布，露出那古朴石盘时，周镇岳、孟雄飞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石盘中心古朴的振翅鹰形图腾边缘，竟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幽蓝色光芒！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那图腾下方一角，原本模糊不清的山川地貌线条之中，赫然多出了一条蜿蜒曲折、极其细微、如同被鲜血浸泡过般的暗红色路径标记！这标记之前从未显现！

“这…这是？”周镇岳熔金龙瞳中爆发出震惊的光芒，“药伯托付的鹰喙秘图？！”

“是它…”黎童嘶哑道，手指拂过那道暗红的路径，感受到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我的血…似乎激活了它隐藏的部分…这条新路…”他目光顺着那条暗红标记延伸，指向石盘边缘一个陌生的、如同尖喙般的奇异山峰标记，心头巨震，“指向何处?

孙青囊凑近仔细观看，当他看清那暗红路径标记的走向以及最终指向的尖喙山峰时，苍老的脸上骤然血色尽褪!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昏迷中的完颜雪，又死死盯着石盘，嘴唇哆嗦着喃喃道:

“这...这路径...指向的是..鹰愁涧深处的...鹰喙峰?!那是..传闻中金国最神秘的.鹰巢所在?!”

“鹰巢?!”周镇岳、孟雄飞、拓跋苍等人齐齐失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石盘上那道刺目的暗红路径!

就在这时!

“报--!!!”杨钊，七去警戒山顶的探哨连滚带爬地冲进山洞，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将军!不好了!东北、西南方向发现大量金兵旗号!是完颜宗弼的中军帅旗!还有...还有九幽阁的墨绿鬼幡!他们...他们正在合围这片山区!距离我们..不足十五里了!”

山洞内，篝火跳动，映照着每一张骤然惨白的脸。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更庞大更致命的阴影笼罩!周镇岳猛地攥紧拳头熔金龙瞳望向洞外漆黑的山林，又缓缓落回塂彖咢坟虔柱伛铷n殿裀鲒E&巉仕碁亖乖辈态上那道通往龙潭虎穴的暗红标记之

出路?还是死路?鹰喙峰，鹰巢...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