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烽火传 第39章 铁甲横江 螭魂再醒

如山！如岳！

那艘漆黑的铁甲战船劈开浑浊的江浪，如同从远古深渊中爬出的钢铁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蛮横气势，直逼乌篷船而来！船头狰狞的撞角撕裂水面，激起丈许高的白色浪墙。猩红的“策”字战旗在狂风中猎猎招展，如同染血的獠牙。一股混合着铁锈、桐油和冰冷杀伐之气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铁幕，瞬间笼罩了整个江心，将潇水的风涛呜咽都死死压了下去。

乌篷船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片落叶，在对方掀起的巨大浪涌中剧烈颠簸，随时可能倾覆！

“神策军？！”凌雨潇俏脸微沉，明亮的杏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再无半分之前的轻松戏谑。“这帮朝廷鹰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她纤手在腰间靛蓝布囊中一探，指间已然多了三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乌沉沉的铁丸。铁丸表面布满细密的孔窍，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甜腻气息。

“泥猴子，不想喂鱼就抓紧了！”她头也不回地低喝一声，手腕猛地一抖！

呜！呜！呜！ 三枚乌沉铁丸如同离弦劲弩，划破浓雾水汽，呈品字形射向铁甲战船船头水线下方！速度极快，却奇异地没有发出丝毫破空声！

黎童强忍肩胛剧痛和体内冰火毒魂的疯狂撕扯，死死抓住船舷一根湿滑的缆绳。冰冷的江水不断拍打在他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望着那逼近的钢铁巨兽，一股源自渺小生灵面对绝对力量的绝望感油然而生。丹田深处，那被戮神钉剧毒和凌雨潇寒髓玉露膏暂时麻痹的寒螭意志，在这生死压迫下，似乎又开始了不安的躁动，冰蓝的凶光在他眼底深处若隐若现。

就在三枚乌沉铁丸即将触及战船黝黑水线的刹那——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破邪锐气的淡金色罡气光罩，如同巨大的碗倒扣，瞬间从战船船首甲板处升起，将整个庞大船身的前半部分牢牢护住！

砰！砰！砰！ 三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乌沉铁丸狠狠撞在淡金光罩之上！铁丸表面的孔窍骤然爆开，喷涌出大量粉红色的、带着浓郁桃花甜香的烟雾！烟雾瞬间扩散，如同活物般缠绕、侵蚀着光罩！

滋滋滋——！ 光罩表面与粉红烟雾接触处，发出剧烈的能量湮灭声，金光剧烈波动，明灭不定！这正是凌雨潇的独门秘毒——“醉仙桃瘴”！专破护身罡气，中者筋骨酥软，真气涣散！

然而，战船上显然有高人坐镇！ 光罩虽然波动剧烈，却并未破碎！反而在剧烈闪烁数息之后，金光大盛，硬生生将侵蚀的粉红毒雾逼退、净化！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一个洪亮、威严、带着金石之音的男子厉喝从战船甲板上传来，穿透风浪！

只见船首甲板，一名身着玄黑铁甲、外罩猩红披风的中年将领按剑而立。他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颌下短髯根根如铁，双目开阖间精光如电，周身散发着渊渟岳峙的磅礴气势。正是这艘神策军“镇岳”号战船的指挥使——谢擎苍！

他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乌篷船头俏立的凌雨潇，以及船舱口狼狈不堪的黎童。

“奉兵部密令，缉拿枯骨洞妖人黎童！无关人等，束手就擒，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谢擎苍声如洪钟，在江面上滚滚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兵部密令？妖人？”凌雨潇柳眉一挑，非但不惧，反而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肃杀江面上显得格外刺耳。“好大的帽子！谢将军，你们神策军什么时候成了五毒教的走狗，替他们抓人了？还是说…你们也对枯骨洞里的‘东西’感兴趣？”

她一边说着，素手却在背后飞快地朝黎童打着手势，示意他准备跳水。

谢擎苍脸色一沉，眼中寒芒暴涨：“妖女伶牙俐齿！放箭！擒下！”

呜——！ 尖锐的号令声响起！

镇岳号两侧船舷，数十个拍杆孔洞瞬间打开！一排排闪烁着寒光的劲弩探出！弩身粗大，箭槽中赫然是儿臂粗、通体黝黑、箭头呈三棱透甲锥形的特制破罡弩！

崩！崩！崩！ 密集如雨的弓弦爆响连成一片！ 数十支足以洞穿重甲的破罡弩箭，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死亡尖啸，如同钢铁风暴般，朝着小小的乌篷船覆盖攒射而来！箭雨笼罩范围极大，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跳！”凌雨潇厉叱一声，身形率先如同轻烟般向后急退，同时宽大的素色衣袖猛地向前挥出！

嗤嗤嗤——！ 无数道凝练的紫色气劲再次从她指尖爆发，却不是攻击，而是如同灵蛇般交织缠绕，瞬间在船头前方布下一层薄薄的、流转不定的紫色气网！

噗噗噗噗！ 威力巨大的破罡弩箭狠狠撞上紫色气网！气网剧烈波动、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部分弩箭被气网蕴含的柔劲带偏、卸力，擦着乌篷船射入江中，溅起冲天水柱！但仍有三四支弩箭穿透了气网薄弱之处，狠狠钉入乌篷船船体！

咔嚓！咔嚓！ 坚韧的船板如同纸糊般被洞穿！乌篷船剧烈一震，船体发出痛苦的呻吟，开始迅速进水倾斜！

黎童在凌雨潇喊出“跳”的瞬间，已凭着本能和求生欲，猛地向船尾翻滚！一支破罡弩箭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冰冷的江水瞬间将他吞没！

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让他几乎窒息！肩胛伤口被江水浸泡，戮神钉的余毒如同被激活的毒蛇，再次疯狂噬咬！更可怕的是，丹田深处那颗濒临破碎的冰魄月华种，在冰冷江水的刺激和生死危机的压迫下，内部那股沉寂的寒螭意志如同被彻底惊醒的洪荒巨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与贪婪！

“吼——！！”

冰冷的咆哮在黎童识海炸响，瞬间压过了**的痛苦！冰蓝的凶光彻底占据了他的瞳孔！一股源自洪荒的冰冷、威严、纯粹为了毁灭与生存的意志，蛮横地接管了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黎童的身体在冰冷的江水中猛地绷直！原本因剧痛而抽搐扭曲的姿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僵硬却充满力量协调感的姿态。他双腿在水中猛地一蹬，不再挣扎求生，反而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朝着镇岳号巨大的船身下方，那被船体搅动得最为混乱、暗流汹涌的水域，疾速潜游而去！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冰冷的江水仿佛成了他力量的源泉，肩胛的剧痛被彻底屏蔽，眼中只剩下那艘巨大的、散发着钢铁气息的“猎物”！寒螭的本能告诉他，那艘船上，有浓郁的、能滋养它残魂的力量气息！

“嗯？！”镇岳号船首，谢擎苍敏锐地捕捉到水下那道异常迅捷的身影轨迹。那道身影散发出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凶戾、非人！他眉头紧锁，厉声下令：“水下有异！弓弩手戒备！铁网准备！”

噗通！ 另一侧，凌雨潇也如游鱼般跃入水中。她入水无声，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将冰冷的江水和污浊隔绝在外。她一眼就看到黎童那反常的潜游轨迹和眼中闪烁的冰蓝凶光，心头一凛：“糟了！那东西又醒了！”

她毫不犹豫，纤手在水中一划，数道凝练的紫色气劲如同水箭，射向黎童前方，试图阻截他的去路！

然而，此刻被寒螭意志彻底主导的黎童（或者说寒螭），对身后袭来的阻截毫不在意！他猛地回身，覆盖着薄冰的手掌在水中闪电般一抓！

嗤啦！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寒气在水中激射而出，瞬间将凌雨潇射来的紫色气箭冻结、粉碎！

“滚！”生涩冰冷的音节透过水流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驱逐！

凌雨潇被寒气冲击得身形一滞，眼中惊色更浓。这怪物的力量，比之前强了太多！眼看寒螭操控的黎童已如同离弦之箭，即将靠近镇岳号船底那最危险的暗流区域，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你这怪物！别想得逞！”她贝齿轻咬，双手在水中飞快结印，一股更加精纯、带着奇异封镇意味的紫色光芒在她掌心凝聚！她准备动用压箱底的手段，强行封印黎童体内的凶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恐怖巨响，猛地从镇岳号船底正下方的江心深处爆发！

整个潇水江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撼动！ 以镇岳号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江水如同沸腾般向上疯狂拱起！一个巨大无比的浑浊水泡猛地炸开！恐怖的水压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庞大的船体之上！

砰！！！

重达数千吨的钢铁巨舰“镇岳号”，竟被这股来自江底深处的恐怖力量硬生生掀得向上跳起数尺！船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船上的军士如同下饺子般东倒西歪，惊呼惨叫声响成一片！

“什么？！”谢擎苍脸色剧变，死死抓住船栏才稳住身形，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凌雨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手中凝聚的印诀瞬间溃散！

而那道即将靠近船底的冰蓝身影，更是首当其冲！

轰！！！

黎童（寒螭）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正面砸中！护体的玄阴寒气瞬间溃散大半！恐怖的冲击力毫无保留地作用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上！

“噗——！”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冰碴的污血从口中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周围浑浊的江水！

肩胛处那被戮神钉洞穿的伤口，在狂暴水压的冲击下，如同被再次撕裂开！黑色的毒血混合着冰蓝寒气疯狂涌出！

更致命的是，丹田深处那颗本就不堪重负的冰魄月华种，在这毁灭性的冲击下，核心处那道由枯骨真君临死种下的“玄阴焚心咒”烙印，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嗤——！！！

一股阴冷、污秽、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撕裂感的诅咒之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瞬间刺穿了黎童的丹田气海，狠狠扎向那颗寄宿着寒螭残魂的种子核心！

“吼嗷——！！！”

寒螭那冰冷威严的意志，首次发出了痛苦、惊怒、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凄厉咆哮！这源自它“容器”内部的、阴损歹毒的诅咒爆发，对它残魂造成的伤害，远胜于任何外部的攻击！如同在它灵魂核心引爆了一颗毒雷！

冰魄月华种表面的裂纹瞬间扩大！冰蓝的光华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寒螭对黎童身体的强行掌控，在这内外交困、灵魂本源遭受重创的瞬间，出现了致命的松动！

黎童那被压制到意识深渊的、属于他自己的意念，在这灵魂层面剧烈动荡的间隙，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挣脱束缚，重新占据了一丝清明！

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 冰冷！刺骨绝望的冰冷！ 黎童的意识在诅咒爆发和寒螭咆哮的混乱旋涡中艰难浮起。他看到了浑浊江水中漂浮的血沫，看到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看到了头顶那艘在混乱浪涛中挣扎的巨大黑影，也看到了不远处水中凌雨潇惊骇焦急的脸庞…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瞬间的清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试图控制身体，不再对抗寒螭，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和力量，全部灌注于双腿，朝着远离镇岳号、远离江心爆炸源头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蹬水！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在混乱的暗流中冲出！意识却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诅咒和寒螭残魂不甘的反扑中，迅速沉向黑暗…

不知挣扎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脚踝似乎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是岸边！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身体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冰冷湿滑的河滩乱石上。眼皮沉重如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模糊的视线边缘，似乎瞥见岸边不远处的泥泞中，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青翠欲滴、雕刻着展翅青鸾图案的玉佩，在浑浊的泥水中散发着微弱却温润的光泽…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