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 第8章 君子弃瑕以拔才

星暝以最快的速度接住了已然昏迷过去，浑身血污，满身疮痍的八云紫。他的表情现在非常平静，甚至有些想笑，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地愤怒。至于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元凶，不用问了，也不需要问了。很快从他背后传来空间撕裂的声音，于是他便怀抱着紫，缓缓地转过身去。

完全不出星暝意料，眼前的是一位黑发黑须，头顶庆云，身着凤舞纹羽衣的中年男子形象的仙人，而这个人的名字星暝也大概能猜出来，毕竟自己刚刚大闹了封神仪式不久。他早已经预想过最坏的结果了，这甚至还不是他想象中最糟的那一种。

“小子见过元始天尊。”星暝只得用短距离传送将紫送到曾经西王母曾住的宫殿处，然后不卑不亢地向眼前的这位男子行了一礼。但他的指节在袖中捏得发白，衣袖上的云纹泛起微光。他望着元始天尊头顶庆云流转的玉清仙光，忽然想起千年前曾在昆仑山巅见过的朝霞——也是这样绚烂到令人窒息的光芒，将整片云海染成鎏金——只是那时造就这一现象的是十日，而现在的，是圣人。

“哼！”元始天尊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嗡鸣，三宝玉如意在掌心缓缓旋转，“宵小之辈，可知尔等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的罪孽？”

星暝的瞳孔微微收缩。即便是隔着空间，他也能感受到紫的鲜血正透过她数不尽的伤口，在白裙上洇开点点红梅。他能感觉到其中的一些血渍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就化作细小的隙间裂缝，像蜘蛛网般在月光下游走，然后彻底消失在这夜幕之中。

“小子不知。”星暝咬着牙，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了，他必须快些想办法去救紫，不然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但是事与愿违的是对方压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哼！”元始天尊完全不打算继续争辩，毕竟他打心底地看不起这些披鳞带角之辈,湿生卵化之徒。只是冷哼一声，元始天尊头顶的庆云便突然暴涨。星暝眼前的月光被扭曲成螺旋状，玉清神雷化作九条金龙，像是锁定了星暝一样直扑而来。

星暝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感觉，他能清楚感觉到，若是自己正面接下这一击，恐怕真的会神魂俱灭，就算自己是蓬莱人也极有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因此他完全没有收手，不要命一般地将法力疯狂倾泻在他与这九条金龙之间的空间上。好在不知是元始天尊的傲气使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并没有使出全力，即便如此星暝还是极为勉强地消除了这九条金龙所在的空间。但圣人的手段毕竟高上一筹，就算是化解了对方的攻击，星暝还是感到一阵反噬，一股殷红自他嘴中喷出。

星暝抹去嘴角血痕，指间悄然滑出三枚冰蓝色药剂瓶。他能感觉到背后西王母宫殿的方向传来奇异的空间波动——他可是知道这昆仑山深处是藏有一个大阵的，而虽然以自己的能力，可能只能释放出一个阉割版的大阵，但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就够了。

“妖邪，当诛！”元始天尊的言语挟带着圣人的威严，庆云中浮现出盘古幡虚影，混沌之气化作亿万星辰坠落。星暝瞳孔中倒映着坠落的星群，心里暗骂一声对方居然玩真的，然后连忙催动手中的药剂。

药剂瓶在星暝掌心炸开。冰蓝雾气瞬间凝结成三百六十五面棱镜，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昆仑山。而这些棱镜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竟然与昆仑山深处的某个地方共鸣起来。坠落的星辰在镜面间反复折射，竟开始互相吞噬融合，化为完全数不清数目却隐隐相连的光点。星暝趁机后撤半步，靴跟在地面刻下新月状和太阳状的空间锚点。

“雕虫小技。”元始天尊的玉如意轻轻叩击虚空，所有棱镜同时浮现蛛网般的裂痕。但是让他诧异的是，他这一击居然没有能击破这些棱镜，元始天尊也认真起来。

“原来如此，借着这昆仑山的残余大阵和我施展出的混沌之气结成了周天星斗大阵吗？”元始天尊心底对对方的临机应变闪过一丝赞许，但他的杀意却更盛了。

但星暝此时的心情却非常不乐观，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大阵仅仅只是一个取巧的究极阉割版，如果是在不周山施展的话更为容易，但昆仑山这里也只是真正的周天星斗大阵的一个辅阵，强度并不够，更何况他还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他需要妖族鲜血。

星暝没有一刻迟疑就闪身到了紫的身边，可是看着紫现在满身疮痍的状况却还是犹豫了，毕竟以紫现在的情况，自己若是再取走她的血，恐怕对方就真的撑不住了吧。

好在紫这个时候也恢复了一些意识，她稍微探查一下就知道了现在的状况，因此毫不犹豫地就将隙间中的九尾取了出来，但似乎是忍着伤强行开启隙间的原因，很快紫的眼前又是一阵模糊，昏了过去。

星暝先是心中一惊，但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容他犹豫与思考了。于是他立刻取走其中七尾，接着一刻也没有拖延地来到自己刻画下的空间锚点，以最快的速度将七尾斩破，驭使着这九尾之血进入大阵的阵眼。同时星暝脑海中不断地回忆着他当初找到周天星斗大阵之处的壁文，口中振振有词，而上古的妖文也于大阵之上显现。

“谨遵太古星律，奉请周天列宿：

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应春木之德，化青霄龙影；

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承秋金之肃，凝白芒兵戈；

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驭夏火之炎，燃赤穹焚焰；

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掌冬水之冥，涌玄渊寒潮。

二十八宿星旗昭彰，三百六十五度星官列位！

紫微垣中天北极巍然不动，太阴太阳双曜轮转阴阳；

勾陈摄雷霆杀伐，天机衍万象经纬；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三垣四象共演混元星图。

诸天星君听吾敕令，以日月为灯，以银河为络，

借荧惑为锋，引岁星为枢，摄镇星为锚，聚辰星为刃！

二十八宿镇守天门，周天星力灌注阵眼——

天罡地煞，诸星列阵！

周天星斗大阵，启！”

元始天尊的面色终于凝重起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是星暝的对手，也不是他怕了眼前这个魔改的盗版周天星斗大阵，而是他感到耻辱，自己居然被一个自己所看轻的小辈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而原本残破的大阵，在这血脉纯净的九尾之血的激活下，勉强稳住了防御，即便是自己出手，也确实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星暝此时的身体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身为主阵之人，他却强行催动一个明显不是自己这个级别的阵法，带来的反噬是难以想象的，一种即便是他也从未感受过的彻骨之痛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神智。可若只是这样的话，星暝也自认为还能坚持，但最致命的一点在于——他的身体要承受不住了。

身为蓬莱人，而且是一个修行多年的蓬莱人，星暝的再生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也是有极限的，至少目前看来，他的身体的崩溃速度要比恢复的速度快的多。可以说，用不了几秒钟，星暝的**就会彻底崩溃，虽然他不会因此死亡，但是大阵没了主阵之人，对于元始天尊来说不过弹指可灭。

“呵……”星暝吸了口冷气，有的时候，人确实也需要敢于壮士断腕的勇气。

星暝果断地用空间能力逆转经脉，将所有真气，法力逼到体外，用空间导流让它们自己按照规律运转。但这导致的后果就是，星暝自己的身体此时与凡人无异，甚至还要有所不如。只是顷刻，星暝便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彻底被白光笼罩，一如当年他在不死树下看到那直指长空的箭矢时的景象一般。

元始天尊倒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如此果决，不过确实也是在事实上又拖延了他一会。但他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对方居然如此疯狂。只是稍微一探查，原始天尊便发现这些法力的流动轨迹似乎是出现了异常，紧接着他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慌——他居然是要自爆大阵！完全没有把他的同伴的生命放在眼里，甚至他自己的神魂都可能彻底湮灭。虽说元始天尊本人也不是抵御不了这种程度的爆炸，但是如果真的让对方得逞的话，恐怕整个昆仑山都会被彻底夷为平地，而这势必会惊动世界意志，到时候他违反规定出手的事情也肯定会被追究。

元始心中勃然大怒，可他偏偏对对方这用生命使出的计策无计可施，反而还需要自己花费精力去稳住这个随时可能暴走的阵法。可是如此一来，阵法却更加稳固了，自己却不是更加无法进去了吗？要说应对方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先稳住阵法，然后等待阵法的能量自动耗尽。可他元始天尊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怎么可能等得起！

“好，很好！”元始天尊咬牙切齿地巩固了这个将自己拒之门外的大阵，确定阵法彻底恢复了正常之后，挥了挥袖，留下一道神念后，便立刻离去了。

……

紫的指尖微微颤动，冰凉的夜风裹挟着血腥味灌入鼻腔。她艰难地撑开眼睑，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攥着两团泛着金芒的狐尾。紫终于还是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她知道自己已经伤及了根本，感受着手中星暝特意留下来的两尾，稍加思索就用其中的九尾之血来恢复自己的伤势。

当第一滴九尾之血渗入身体时，她疼得几乎咬碎银牙——妖力本源相互撕扯的痛楚，就像千万根银针顺着血管游走。虽然治疗效果也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治愈了她一些，至少生命暂时不会有不虞了。

“呵……”她倚着断壁支起身子，自己的衣裳业已残破不堪，春光大泄，素白裙裾早已被血污浸染成暗红色，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破碎的妖气。断裂的肋骨在妖力的运转下缓慢愈合，可在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里，仍残留着圣人威压碾过的焦痕。

阵眼处的月光泛着诡异的青蓝，八云紫艰难地朝着星暝最后站立的位置踱去。

“一点都没留下么……”紫颤抖着右手，笑着将最后一丝妖力注入大阵的阵眼。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这个大阵应该可以坚持到这些圣人大能们离开。

只是八云紫望着这阵图上天穹流转的周天星斗，忽然觉得这亘古不变的星图太过寂寥。玉清神雷的余威还在经脉里流窜，可比起五脏六腑翻涌的疼痛，胸口空荡荡的窒息感更令人难以承受。

紫身体一时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视线也因此定格在这皓月当空的夜景中——似乎自己与他第一次碰面，也是一个满月之夜吧？自己一直记得很清楚，当时的他是遇到了一只豹子，自己就躲在隙间中微笑着看着这一幕，然后就突然自他身后出现，将他吓了一大跳。

“咳——”八云紫直起身子，坐在地上，嘴里咳出暗红色的血块，不过很快又露出了绝美的微笑，“真是的，总是那么毛毛躁躁的……”不知道她究竟在说谁。

夜晚还很长，对八云紫来说，这个夜晚尤其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