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说不出口的爱 第5章 作风问题

系里那间休息室，成了许湛临时的“家”。连续几晚他都没回夏小棠那里。

折叠床硌得他腰背生疼…

一上午的忙碌刚告一段落，吴敬业教授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许湛！”

许湛立刻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恭敬：“吴教授。” 快步走过去。

吴敬业上下打量他，眼神透着长辈式的关心，手重重拍了拍许湛的肩膀，力道沉甸甸的。

“真不打算回家了？”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旁边整理教案的周欣然也抬起头。

许湛垂下眼睑：“最近系里的事情多，项目也紧……太忙了，走不开！回去太晚，也是打扰她休息。”

“阿湛……” 周欣然放下手中的东西，忍不住插话，手自然而然地想挎住许湛的胳膊。

“欣然！” 吴敬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训诫！

“跟你强调过多少次了！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在国外念书那会儿，随便惯了！注意影响！”

他尤其加重了“影响”二字，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许湛一眼。

周欣然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脸上掠过一丝委屈。

吴敬业转向许湛，语气语重心长：“许湛啊，你前途无量。但刚回来就闹得这么僵，传到外面去，对你个人的口碑、将来的发展，都没好处。”

他顿了顿，观察着许湛的反应，“现在，该回家回家。该过日子过日子。你那个身份……毕竟特殊，容易引人议论。”

“可是！” 周欣然忍不住再次开口，“阿湛总不能一直这样忍着吧？她那个身份，顶着‘犯罪分子女儿’的名头，就像个定时炸弹！这对阿湛的前途影响太大了！他可是要评副教授的！”

吴敬业没有立刻反驳周欣然，反而像是默许了她的话。

他眯起眼睛，透着一丝老谋深算：“急什么？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他微微向前倾身，凑道许湛耳边，声音压得更低，“真想摆脱这个包袱，也不是没有办法。关键在于……时机和‘名正言顺’。”

许湛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抬起眼，露出困惑和洗耳恭听的神情。

吴敬业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慢悠悠地说：“找机会，给她‘安上’点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只要坐实了，离婚就是顺水推舟，谁也挑不出你的理。舆论，反而会站在你这边。你的前途，也就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作风问题……” 许湛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他猛地抬头看向吴敬业，眼神里先是掠过一丝震惊，随即像是被点醒般，迅速化为一种带着“醍醐灌顶”和“感激”的复杂光芒，甚至夹杂着一丝“狠下心”的决然。

他手心在身侧用力攥紧，声音却带着一种压抑的“领悟”：“谢谢老师……指点！”

吴敬业满意地看着许湛的反应，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再次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记住，要沉住气，慢慢来。”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 — —

许湛推开院门时，夏小棠正背对着他，在院子角落的火炉旁忙活。

炉子上架着小锅，柴火烟气呛人，腾起的细小灰烬，熏得她眯着眼，不时侧过头咳嗽两声。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没出声，径直走过去，

俯身观察了一下炉膛和烟囱口。

接着，伸手把炉子方向调了调，又从墙根找了块破纸板，挡在迎风的那面。

烟气像是被驯服了，终于不再乱窜，顺着一个方向飘散开。

夏小棠脸上还有刚刚被熏的黑色痕迹。

她很少开火，平日里都在食堂对付，今天是咬牙买了点肉，才想着自己回来做顿好的，没成想撞上他回来。

许湛弄完炉子，从随身的旧帆布挎包里掏出螺丝刀和钳子。

“前两天看门锁坏了，”他开口，声音不高，“锁舌弹不回去，光挂根铁丝，太危险了。”

说着，人已经蹲到了大门前，攥紧螺丝刀，对着门锁埋头捣鼓起来。

夏小棠的目光掠过他专注的侧脸，又落回那扇破败的门上。

“有锁的……被人踹烂了。”她顿了顿，“反正……里头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值得人惦记。”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快步走进了光线昏暗的屋里。

许湛的动作顿住，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口，随即又沉沉地落回手中的门锁上。

螺丝刀用力抵住变形的锁扣边缘，他绷紧手臂，试图将它一点点掰回原状。

等到门锁勉强能合上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

屋里灯光特别昏暗。

许湛放下工具，走到墙角的脸盆架前，哗啦啦地倒水，就着凉水搓洗掉手上的污渍。

水声停下，他用搭在旁边的旧毛巾擦了擦手，这才转过身，目光在屋内搜寻，最终定格在夏小棠身上。

“整好了，”他打破沉默，拿起放在一旁的布袋，“我在食堂也打了菜，一起吃点。”

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两个锃亮的铝制饭盒，打开盖子。

一股混合着油脂和饭菜的温热气息弥散开来。

一盒是素炒白菜，另一盒是油汪汪、泛着酱色的土豆炒肉，旁边还挤着两个暄软的白面馒头。

在这个物资紧俏的年月，这无疑是顿丰盛的好饭。

夏小棠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肉……这也差不多了……”她低声说。

“我去弄！”许湛打断她，几步跨到院外，把炉子上温着的小锅端了进来。

锅沿烫手，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赶忙对着手指吹了几口气。

“吃吧！”他稳住手，把锅放在桌上，拉开凳子，示意夏小棠坐下。

夏小棠犹豫片刻，终究没再矫情，默默坐下，拿起了筷子。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这肉……真香。”许湛率先打破了沉默。

“找张老师把钱要回来买的。”夏小棠的声音很低，始终没有抬头。

这顿饭，是她四年来最奢侈的一次。

过去的日子，除了偶尔卓玛打饭时会分给她几筷子沾了肉星的菜，她几乎忘了肉是什么滋味。

许湛没说话，只是默默从小锅里挑出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夹断，将瘦肉稳稳放进夏小棠碗里。

夏小棠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目光凝在那块肉上——

第一次许湛来家吃饭时，妈妈就做的红烧肉，她把肥的都剩在碗里，还被爸爸数落过……原来他还记得她不吃肥肉…

几秒钟的凝固后，她猛地低下头，夹起那块肉，狠狠地塞进嘴里，又紧跟着扒了一大口馒头和菜，用力咀嚼着。

腮帮子鼓得满满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一层薄薄的水光在眼底积聚，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