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说不出口的爱 第11章 吃了就不冷了

许湛侧身躺下。他知道夏小棠没睡——她若真睡了，不会这般安静踏实。

只有在她背对着他时，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凝视。

单薄的肩线，散落的柔软发丝，月光下莹润如瓷的雪白后颈……这早已在他梦境深处烙下印痕的轮廓，此刻近在呼吸之间。

指尖几乎要挣脱意志的缰绳，去触碰那咫尺的温软。

却在最后一瞬猛地攥紧，悬停在灼热的空气里。咫尺之间，竟如隔天涯。

思绪翻涌，那个叫夏小棠的女孩，就这样撞进了他贫瘠的世界。

初到夏教授家，她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碎花裙摆飞扬，马尾辫跳跃，笑嘻嘻地向他跑来。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其他女生见到他时的鄙夷和轻视，只有纯粹的善意。

她伸出手：“你好，许湛。” 生平第一次触碰到女孩的手，那微凉的、柔软的触感，从此烙印心底，再难磨灭。

后来，他常与夏教授讨论学问。

她总爱赖在一旁，支着下巴听，被父亲佯怒驱赶也笑嘻嘻地不走。

那专注的目光，搅得他心绪难平。

记忆中最刺骨的冷，是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

师母让他换下湿透的衣衫，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布满补丁的旧背心。

孤儿的自尊在那一刻被彻底剥开，碾入泥泞。他僵坐在书桌前，无地自容。

夏小棠悄悄溜进来，冷不丁将一块带着体温的东西塞进他嘴里。

舌尖化开的苦涩与奇异的甜，是他第一次尝到“巧克力”的滋味。

“快吃，吃了就不冷了，”她狡黠地眨眨眼，手指竖在唇边，“嘘——明宇哥哥他们可没有哦。” 那瞬间，身体的寒意仿佛真的被那陌生的甜意驱散。

许多次，师母拿着崭新的衣服递给他：“小棠给她爸爸买的，不合适，你穿穿看…” 目光掠过门缝后那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他心底一片滚烫——这拙劣又温柔的谎言，他如何不懂？

……

清晨，许湛如常去食堂。

他记得上次买的油条，小棠只动了小半截。

今天特意买了包子——在夏教授家时他就留意到，这姑娘吃包子总把馅儿撇在一边，只捏着松软的面皮小口啃。

远远望见自家房门开着，走近便听见尖锐的嗓音。昨天那个扔石子的马小军，正被他母亲推搡着站在门口。

那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点，哭腔里裹着怨气：

“夏小棠，至于吗？小孩子不懂事扔个石子儿，你们家大科学家就真告到校长那儿去了？这下可好，三好生眼看要泡汤！咱们街坊邻居的，一点情面都不讲？”

夏小棠僵在门框里，脸色有些发白。

她确实没想到许湛动作那么快，真就去找了学校，更没料到对方会直接找上门来。

妇人见她不语，嗓门更高：“又不是咱家一个孩子背后嘀咕，大家伙儿都这么传，怎么偏就我们家小军倒霉……”

“传谣骂人，还有理了？” 许湛的声音瞬间切断了妇人的话头。

他已走到近前，目光只淡淡扫过那对母子，便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小棠：“还热着呢，去吃吧，皮给你，馅儿我吃。”

小棠抬眸，撞进他沉静的眼神里，颊边微不可察地一红，接过包子默默转身进了屋。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间的纷扰。

许湛这才将视线完全投向那妇人：“你也知道街坊邻居？” 他向前半步，那妇人下意识后退，“平日那些闲言碎语，你们怎么对我妻子的？真当没人听见吗？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妇人明显吃瘪，“许同志，那夏小棠成分…”

“与你何干？？”他的眼神瞬间吓退妇人。

目光转向瑟缩的马小军，语气陡转：“马小军！”

孩子猛地一抖，抬起头。

“我倒是觉得你表现不错，” 许湛的声音缓和了些，“敢作敢当，承认了错误，还主动提了之前不该跟着瞎起哄的事，有担当。” 这评价出乎意料，孩子愣住了。

许湛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马小军，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有人在班里传你的坏话——全班同学不分青红皂白都指着你鼻子骂，甚至打你，你觉得这样对吗？”

马小军使劲摇头，小脸绷紧。

“对，这不公平，也不对。就别用这种方式对别人，这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许湛看了看屋里的方向。“夏阿姨没有伤害过你们任何人…大家没有道理欺负她！对吗？”

少年默默低下了头……

许湛拍了拍他的肩膀，“校长跟我说了，你脑子很灵，数学尤其好。把这份聪明劲儿都用到学习上，多好？”

马小军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轻轻拽了拽他妈妈的袖子：“妈…我们走吧…”

“走？你这傻孩子！三好生都没了！” 妇人又急又气，伸手就去拧孩子耳朵。

“你还不如一个孩子！！” 许湛站起身，“那你今天堵上门来，是想让我再去一趟后勤处再‘聊一聊’吗？”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妇人瞬间像被掐住了喉咙，脸色煞白，拧孩子耳朵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孩子的三好生没了，她老公的先进个人可不能再泡汤……

许湛重新看向马小军，眼神带着鼓励：“马小军，三好生看的是德、智、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品行端正，学习拔尖，三好生丢了今年，明年肯定再争取回来！！如果你不光自己改，还能帮助同学、监督大家遵守纪律……”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承诺，“我带你去参观我的实验室，看真正的显微镜和火箭模型。”

“真…真的？！” 马小军黯淡的眼睛瞬间被点燃，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一言为定。” 许湛伸出小指。

孩子毫不犹豫地勾了上去，然后用力拽着几乎傻掉的母亲：“妈！是我错了！我认！” 那小小的身影，转过身对周围路过的人群大声喊道，“以后，谁也不许再欺负夏阿姨！！”

说完，拖着他母亲匆匆消失在小巷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