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办公室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林悦从旁边经过,脚步很轻,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没说话,走到办公桌前,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泡泡机。银色外壳有点磨旧了,按钮处泛着淡淡的灰痕。她按下开关,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第一个泡泡飞出来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它飘得很慢,在灯光下转了个圈,映出一点彩虹色的光。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轻轻撞上天花板,又缓缓下沉。
我记得这个泡泡机。
那天晚上停电,出租屋里只有台灯的一点黄光。苏晚坐在床边,笑着按动这个小机器。泡泡一个个冒出来,她伸手去抓,没抓住,笑得更厉害。她说:“每个泡泡都是一个愿望,飞得越高,就越容易实现。”
我当时不信,还说这是小孩子的话。
可后来,我偷偷试过一次。趁她不在,我拿起泡泡机,按下去,看着那些圆球慢慢升起。我在心里说了句话——“别让她走”。
现在这些泡泡,和那时一模一样。
我走近几步,站到窗边。外面天已经亮了,雨停了,城市安静下来。办公室里只有泡泡机的声音,还有那些轻飘飘的彩色球体,在空中游荡。
林悦退到角落,靠墙站着。她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泡泡。
我盯着其中一个,它飞得特别高,几乎贴到了吊灯。我抬手,指尖碰上去。
啪的一声,破了。
水珠落在手背上,凉了一下。
“苏晚说,泡泡飞向星空,愿望就会实现。”我说。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很清楚。
林悦没回应,也没动。
我又看着下一个泡泡升起。它晃晃悠悠地往我这边来,像在等我开口。
“我的愿望是,”我顿了顿,喉咙有点紧,“和她一起看更多的星空,直到老去。”
说完这句话,胸口忽然松了一些。
不是轻松,是某种一直压着的东西终于落地了。
以前我想找她,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支票没能留住她,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忘了太多事。后来我开始查她的行踪,记她去过的地方,买她喜欢的东西,甚至去便利店吃她吃过的关东煮。
我以为这样就能靠近她。
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从来不是谁替她做完所有事,而是有个人愿意陪她一起做小事。比如选一本书,比如排队买一杯热饮,比如在一个普通的晚上,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我现在站在这里,不再想着怎么补偿,也不再问自己配不配得上她。我只是清楚地知道——我想和她过那样的日子。
哪怕没有别墅,没有司机,没有会议室里的决策权。
只要她在身边,我就够了。
林悦轻轻笑了下。
“她会的。”她说。
我没有回头,但听得出她语气里的笃定。
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励,就是一种简单的相信。
就像她早就知道,我会走到这一步。
办公室里的泡泡还在飞。有的撞上了玻璃窗,碎了;有的落进沙发缝隙,不见了;还有的卡在空调出风口,打了个转,又被吹起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戳破泡泡的地方,皮肤有点湿,已经干了。
指甲边缘有一点磨损,是昨天在车里反复摩挲易拉罐环留下的。我没修,也不想修。
那个环现在戴在我左手无名指上,比戒指还紧。它不值钱,也不好看,但它是我唯一想留下的东西。
林悦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半步远的位置。
“您今天没开监控。”她说。
我没有否认。
电脑屏幕黑着,摄像头关闭,抽屉也合上了。我没有翻任何记录,也没有让人汇报她的动向。
我已经不需要靠那些东西来感觉她存在了。
我记得她煮面时皱眉的样子,记得她把袜子乱扔在椅子上的习惯,记得她每次说“阿辞”两个字时尾音微微上扬。
这些事没人记录,也没人整理成报告。
它们只在我脑子里,清清楚楚。
“您变了。”林悦低声说。
我还是没回头。
“我不是变。”我说,“我是回来了。”
回到那个什么都不懂,却敢牵她手的男人。
回到那个会因为她一句“爱吃萝卜”就记住三年的人。
回到那个宁愿不要身份,也不要失去她的人。
林悦没再说话。她看了我一会儿,转身走向门口。
手放在门把上时,她停下。
“泡泡机是她留给您的。”她说,“那天收拾出租屋,我发现它还在床头柜上。她没带走。”
我猛地抬头。
“为什么?”
“她说,怕您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忘了怎么许愿。”
我喉咙一下子堵住。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悦开门出去,轻轻带上门。
咔哒一声,锁扣落下。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满屋子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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