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至死时 第6章 记忆的闪回与锥心之痛

慈善晚宴后的几天，公寓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顾烬试图为那晚的失态解释，但季云瑶只是用淡淡的微笑回应，不再有从前的依赖和热切。

她的平静像一堵无形的墙，将顾烬隔绝在外。

几次尝试沟通未果后，顾烬的耐心耗尽，选择了冷战。

他不再回家吃晚饭，甚至夜不归宿，用忙碌作为借口。

季云瑶乐得清静。

她需要空间，来消化和整理那些因晚宴冲突而愈发清晰的前世记忆。

白昼，她依旧是那个冷静布局的季云瑶，与祁月白秘密会面，接收侦探社发来的最新信息，一步步接近林薇和顾烬隐藏的秘密。

可每当夜幕降临，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公寓里，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碎片便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记忆闪回一：订婚宴前夜

（第一次轮回）

她满心欢喜地试穿订婚礼服，却无意中在顾烬落在家里的平板电脑上，看到了他与林薇的聊天记录。

顾烬：「乖，再忍一晚。明天之后，她就彻底绑死了，顾太太的名分给她，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林薇：「那你今晚来陪我，好不好？我和宝宝都想你了。」

后面是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当时的她，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地瘫坐在地上，直到顾烬回来，看到她手中的平板，脸色瞬间阴沉。

他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是冷冷地夺过平板，说：「云瑶，有些东西，看到了对你没好处。安分当你的顾太太，别自找难看。」

记忆闪回二：婚礼现场

（第三次轮回）

她穿着圣洁的婚纱，站在红毯尽头，等待她的新郎。

宾客满座，音乐悠扬。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烬始终没有出现。

司仪尴尬地圆场，宾客窃窃私语。

最后，来的是顾烬的特助，当众宣布：顾总因紧急公务无法到场，婚礼取消。

那一刻，她成了全城的笑柄。后来才知道，那天林薇突然“动了胎气”，顾烬赶去了医院。

她一个人面对满堂宾客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扯下头纱，一步步走出教堂。

那天下午，她收到了顾烬的短信：「瑶瑶，婚礼延期。薇薇需要我，她比你更需要照顾。你懂事一点。」

记忆闪回三：医院产房外

（第四次轮回）

她终于怀孕，满心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却因情绪波动提前动产，独自一人在医院挣扎。

打电话给顾烬，一直是忙音。

后来，她在产房里九死一生生下孩子时，隔着一堵墙，听到隔壁VIp产房传来顾烬温柔激动的声音：「薇薇，辛苦了！是我们的儿子！我有儿子了！」

原来，林薇和她同在一天生产。顾烬选择了陪在林薇身边。

她抱着自己瘦弱的早产女儿，泪流满面。

顾烬后来来看她，只是匆匆一瞥女儿，放下补品，说：「好好休息，公司还有事。薇薇那边需要人照顾。」

临走前，他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云瑶，你什么时候能像薇薇一样懂事，让我省点心？」

“你比不上她懂事。”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在她心里反复绞剐。

懂事？什么叫懂事？是像林薇那样，明知对方有未婚妻还投怀送抱叫懂事？

还是像她前世那样，打落牙齿和血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幸福被一点点蚕食叫懂事？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几乎将她撕裂。

她冲进浴室，用冷水不断冲洗脸颊，抬起头，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眼神破碎的自己。

这张脸，还带着二十二岁的年轻轮廓，可内里，却已经是一个历经五世背叛、千疮百孔的苍老灵魂。

“啊——”压抑不住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她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入其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一次次经历这些？

如果成长的代价，就是看清身边所有人精心编织的谎言，就是被挚爱之人一次次推向深渊，那她宁愿永远活在童话里，当个被蒙蔽却幸福的傻瓜。

至少，那样她还会相信顾烬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是真的。

相信林薇初入公司时怯生生的崇拜是真的，相信父母对顾烬这个乘龙快婿的满意是真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个甜蜜的回忆都变成讽刺，每一个信任的人都面目可憎。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冲出了令人窒息的公寓。

夜色深沉，雨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她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将车停在了市第一中学的门口。

这是她和顾烬的母校。他们在这里相识，相恋。

操场边的老榕树下，是他第一次牵她手的地方；

教学楼的天台，是他逃课带她去看日落的地方；

那个破旧的篮球场，是他赢得比赛后，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大声说“季云瑶，我喜欢你”的地方。

雨下得更大了。

季云瑶推开车门，走进空无一人的操场。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发抖，却奇异地缓解了内心的灼痛。

她走到老榕树下，手指触摸着粗糙的树皮。

曾经，他们在这里刻下过彼此名字的缩写，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瑶瑶，等我们大学毕业就结婚。”

“就在这个操场办婚礼，请全班同学都来！”

“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少年顾烬清澈而热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那时的他，眼神干净，笑容真诚，会因为她收到情书而醋意大发，会省下早饭钱给她买一支廉价的玫瑰花。

会因为在篮球赛中受伤而她掉眼泪时，忍着痛笑着安慰她：“傻瓜，一点都不疼，你笑一个给我看就好。”

那份纯粹的感情，曾经是她视若珍宝的全部。

是什么改变了？

是进入顾氏集团后巨大的权力和财富？

是林薇那样温柔小意的崇拜和诱惑？

还是他本性如此，曾经的深情不过是迎合她单纯世界的表演？

季云瑶蹲下身，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为那个愚蠢天真的自己哭，为那份被践踏的真心哭，为这荒谬而残酷的轮回哭。

她的哭声被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

在这个承载了他们最初美好回忆的地方，她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和坚强，允许自己彻底脆弱一次。

不知哭了多久，声音渐渐嘶哑，眼泪仿佛流干了。

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只被雨水泡烂、被人踩扁的纸飞机。

就像他们曾经在这里一起放飞的那些，承载着年少轻狂的梦想和誓言，如今却破碎不堪，深陷泥泞，如同他们之间早已腐烂的过去。

季云瑶伸出手，轻轻将那只残破的纸飞机捡起，握在掌心。冰冷的雨水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这眼泪，不是软弱。

是祭奠。

祭奠那个死在无数次轮回里的、曾经毫无保留爱着顾烬的季云瑶。

祭奠那份早已面目全非的、名为爱情的幻觉。

她缓缓站起身，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痕。

眼神虽然红肿，却不再有迷茫和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泪水洗涤过的、更加冰冷的坚定。

将那只湿透的纸飞机紧紧攥在手心，她转身，一步步坚定地走向自己的车。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影，却无法再动摇她分毫。

回到公寓时，雨已经小了。

她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狼狈和寒冷。

然后，她打开那个加密文档，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祭奠与新生」。

她在里面只打了一行字：

「旧季云瑶已死于此地。新生者，只为讨债而来。」

保存，加密，合上电脑。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有林薇傍晚发来的那条未读信息：「季小姐，我们有必要谈一谈。关于我肚子里的孩子……和顾烬。」

之前她无心回复，此刻，她却冷静地打字：

「时间，地点。」

林薇几乎秒回：「明天下午三点，蓝湾咖啡馆，二楼包间。」

季云瑶回复：「好。」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看着雨后清澈的夜空。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悲伤和眼泪是奢侈品，她已消费完毕。接下来的路，该用愤怒和智慧铺就了。

林薇，你想谈？

那就让我们好好谈一谈。

看看你和你肚子里的“筹码”，究竟值几个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