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至死时 第98章 最终的对话与领悟

孕期的日子，像浸了蜜的温水，缓慢而甜暖地流淌。

季云瑶的小腹日渐隆起，如同孕育着希望的柔软土壤。

祁月白的紧张感随着孕周增加，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期待与责任的温柔所取代。

他依旧会捧着育儿书钻研，练习的动作却从最初的僵硬变得熟练了许多，甚至能一边给那个仿真娃娃换尿布，一边分神留意着季云瑶是否需要喝水或是调整靠垫。

工作室里，氛围也悄然变化。

尖锐的桌角被细心地包上了防撞条，地上铺了更柔软的地毯，空气净化器常年开着，空气中还时常飘着祁月白为她炖煮的营养汤品的淡淡香气。

他的画稿内容，也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圆润可爱的婴幼儿形象和温馨的家庭场景，笔触愈发柔和，仿佛连画笔都沾染了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这是一个阳光格外眷恋的周末午后。

春末夏初，气温宜人。

季云瑶孕中期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精神也好了起来。她靠在阳台的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绒毯，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祁月白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膝上摊着速写本，却并没有在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勾勒着阳台外摇曳的树影，目光时不时落在她宁静的侧脸上，眼底盈满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微风拂过，带来植物清新的气息。

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静谧的美好。

季云瑶的手轻轻搭在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偶尔轻微的胎动，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幸福感包裹着她。

或许是这样的安宁太过圆满，让她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穿越了时间的迷雾，回到了那些充满挣扎与灰暗的轮回瞬间。

她想起作为林晚星时，被齐厌剽窃成果后，独自在深夜街头绝望的奔走；

想起作为苏念时，看着斐衍毁掉她画作时，那彻骨的冰冷；

想起作为楚月、作为沈清欢时，一次次被利用、被抛弃的麻木与不甘……那些画面，曾经是她不愿触碰的梦魇，如今回想起来，虽然依旧带着淡淡的涩意，却奇异地不再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像结痂的伤口，留下了疤痕，却已不再流血。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阳光在他柔软的发梢跳跃，将他清秀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带着询问的眼神。

季云瑶沉默了片刻，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美好的时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问道：

“祁月白，你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在第一次轮回的时候，在我还是林晚星，最单纯、最无助的时候，就遇到了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的问题有些突兀，甚至带着点天真的假设。

她想知道，如果命运从一开始就对她仁慈一点，让她绕过那些荆棘和沼泽，直接抵达这片绿洲，她是不是能免去那么多的苦痛？

她是不是能以一个更完整、更洁净的姿态，去拥抱这份幸福？

祁月白闻言，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仔细推敲一个重要的分镜构图。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目光清澈而坦诚地看向她，语气平和却异常肯定：

“不会的。”

这个答案让季云瑶微微一怔。

她以为他会说些安慰的话，比如“也许会的”、“那样你就不用受苦了”之类。

祁月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放下速写本，转过身，面对着她，非常认真地说道：

“那时的你，不会看见我的。”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说的‘看见’，不是用眼睛看。而是……心灵的共鸣和认可。”

“那时的林晚星，眼里只有对梦想的炽热和对爱情的纯粹信任。

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她渴望的是耀眼的光芒和毫无保留的付出。

而我……”他指了指自己，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自嘲。

“我可能就像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植物，安静，内向，甚至有些无趣。

我的世界很小，很慢，只有画笔和纸张。那样的我，吸引不了那时光芒四射、追求极致的你。

即使我们相遇，大概率也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没有丝毫委屈或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为是事实的可能性。

“而且，”他继续道，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没有经历过那些背叛和挣扎，没有在黑暗中独自行走过，你就不会懂得分辨什么是真正的虚妄，什么是值得珍惜的真实。

你不会拥有现在这种……看透繁华后的通透，和历经磨难却依旧选择相信的坚韧。”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声音愈发温柔：

“更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懂得如何爱别人，能够从容地迎接一个新生命的……

完整的季云瑶。”

祁月白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腹部的手背上，掌心温暖干燥。

“现在的你，才是经历了所有一切之后，最完整、最好的你。”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而我，恰好遇到了这个最好的你。”

季云瑶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过去。

她一直将那些轮回视为诅咒，是强加于她的苦难和折磨。

她渴望过一种没有那些伤痛的、“干净”的人生。

但祁月白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

是啊，如果没有被齐厌背叛，她或许永远学不会审视才华背后的野心；

如果没有成为斐衍的替身，她或许难以看清艺术光环下的自私；

如果没有经历程耀阳的扭曲控制，她或许无法真正理解健康关系的边界……

每一次跌倒，每一次心碎，每一次在绝望中挣扎着爬起来，都像是一次次淬炼，剥落了天真和轻信，锤炼出敏锐的洞察力和强大的内心。

那些看似徒劳的弯路，那些布满荆棘的路径，一步步将她引领到了祁月白的面前。

不是以一张白纸的懵懂姿态，而是以一个带着满身故事、懂得珍惜、也值得被珍惜的、灵魂有重量的模样。

想到这里，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通透感，像暖流般涌遍全身。

她反手握住祁月白的手，指尖微微用力，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却带着无比明亮的笑意。

她看着他，声音哽咽，却充满了笃定和领悟：

“你说得对……或许，我走过的所有弯路，经历的所有坎坷，甚至那一次次看似绝望的轮回……”

她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感受着那里平稳而有力的跳动：

“都是为了让我，最终走到你面前的时候，刚好成为……能与你匹配的样子。”

她不再视那些过去为污点或遗憾，而是将它们看作塑造了今日之我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接纳了全部的自己，包括那些伤痕和由此而来的尖刺。

因为她知道，正是这些，让她能够真正读懂祁月白画笔下的温暖与宁静，让她能够珍惜这份平淡如水的深情，让她有力量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伴侣，以及，一个未来的母亲。

祁月白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唇边释然的微笑，明白她终于与过去达成了真正的和解。

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欣慰和柔情，俯身过去，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湿润，然后将她连同毯子一起，温柔地拥入怀中。

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永恒。

阳台上的绿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这份迟来的领悟而欢喜。

所有的故事，都有其意义。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最好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