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至死时 第80章 疲惫的归巢

程耀阳事件的余波，如同深秋的最后一场寒雨，带着刺骨的凉意，彻底浇熄了季云瑶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对人性光明的微弱幻想。

她赢了，赢得漂亮，赢得彻底。舆论一边倒地站在她这边，她的声誉和事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些曾经轻视她、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当聚光灯熄灭，掌声退去，独自站在空旷舞台中央的季云瑶，感受到的却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空虚和疲惫。

那是一种轮回四世、看尽人性丑恶、双手沾满复仇火焰后，留下的、无法愈合的精神创伤。

她像一台高速运转后濒临报废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她的灵魂，被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由背叛、算计、冷漠和毁灭凝结成的冰壳紧紧包裹，冰冷而沉重。

她厌倦了。

厌倦了永无止境的猜忌与博弈，厌倦了戴着面具在名利场中周旋，厌倦了那种将他人命运当作棋子的掌控感。

那种曾经让她感到兴奋和强大的“病娇”属性，如今只让她感到恶心和疲惫。

她需要逃离。逃离这个充斥着她血腥战绩和冰冷回忆的华丽牢笼。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处理掉了那间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顶层公寓，辞退了所有助理，切断了大部分不必要的社交联系。

她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公众视野中。

她选择了一个远离市中心的老旧社区。这里的楼房带着岁月的痕迹，墙壁斑驳，楼道狭窄，但绿树成荫，邻里间有琐碎而真实的烟火气。

她租下了一楼带一个小院子的套房，家具简单，甚至有些破旧。

她刻意选择了一种最简单、近乎清贫的生活方式，仿佛一种自我放逐和惩罚。

每日，她睡到自然醒。

照料院子里那几盆半死不活的植物，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最普通的食材，自己做饭，然后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不再思考复仇，不再谋划未来，只是麻木地让时间从指缝中流走。

这种近乎停滞的生活，反而让她那颗饱经摧残的心，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虽然空虚依旧，但至少，不再有新的伤害和算计涌入。

她需要一份工作，一份不需要太多与人打交道、足够简单、能让她维持这种低耗能状态的工作。

一天，她去社区的小超市买东西，路过布告栏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招租、维修和招聘信息。大多是些家政、搬运之类的零工。

她的目光懒懒地掠过，没有抱什么希望。

直到，她的视线定格在布告栏右下角，一张打印得十分简洁、甚至有些朴素的启事上。

【诚聘生活助理】

知名漫画家“月白”工作室，因创作需要，诚聘生活助理一名。

要求：安静，细心，有基本家务能力，不打扰创作者。

工作内容：主要负责工作室日常清洁、简单餐食准备、材料整理等杂务。

待遇面议。联系人：祁先生。电话：xxxxxxxxxxx

“月白”……祁月白？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季云瑶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个在图书馆角落里，安静画画，眼神清澈得像山泉，在下雨天把唯一的伞塞给她，自己冲进雨里的……少年？

记忆的碎片闪过，带着一丝久违的、干净的暖意。

但也仅此而已。经历了太多，她早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美好”的表象。

可是……“安静”、“不打扰”……这几个要求，像是对她此刻状态最精准的描摹。

一份远离喧嚣、只需要与物品打交道的工作，似乎……正是她所需要的。

一种近乎宿命般的牵引感，让她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到那张单薄的打印纸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激动，而是一种长期压抑情绪、精神极度疲惫后的生理性反应。

她用力撕下那张启事，攥在手里。纸张粗糙的质感硌着掌心。

“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祁月白……如果连你也是虚妄，那这人间，便真的不值得了。”

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疲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祈求。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或许是因为祁月白是她轮回记忆中，唯一一个没有带着任何目的性靠近她、甚至给予过她纯粹善意的人？

或许是因为，在她内心最荒芜的时刻，这份看似普通的工作机会，成了她抓住的、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连接点？

她回到那个简陋的小院，坐在石凳上，看着手中那张招聘启事，久久没有动弹。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最终，她拿出那个几乎已经成了摆设的老人机（她换掉了所有智能设备），按照上面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温和而略显腼腆的年轻男声，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喂，您好？”

是祁月白的声音。季云瑶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你好，”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我看到招聘启事，想应聘生活助理。”

“……哦，好的。”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面试一下？”

“明天上午可以吗？”

“可以，地址我短信发你。麻烦……稍微安静一点过来就好。”他补充了一句，语气自然，似乎真的只是怕打扰到创作。

“好。”

挂断电话，季云瑶看着手机屏幕上即将收到的地址信息，眼神复杂。

她不知道这一步是对是错。她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跋涉了太久、已经精疲力尽的旅人，看到前方隐约有一星灯火，明知可能是海市蜃楼，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朝着那个方向，再走最后一步。

这份看似简单的工作，会成为她疲惫灵魂的避风港，还是将她卷入另一场未知的旋涡？

最终卷的治愈与救赎之路，从这场安静的面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