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至死时 第76章 空虚的回响

喧嚣过后，是死寂。

程耀阳彻底塌房的事件，在网络上沸沸扬扬地闹了将近一周后，热度终于开始慢慢降温。

新的八卦新闻涌现，填补了吃瓜群众的空虚。程小雨和周辰已经低调出国，开始了新的生活。

林薇在试图转移资产时被有关部门盯上，面临调查，焦头烂额。

程耀阳本人，则在那家昂贵的私立疗养院里，接受着漫长而效果未知的心理治疗，几乎从公众视野中彻底消失。

季云瑶，作为这场风暴中唯一的“赢家”，全身而退。

她的声明赢得了广泛赞誉，独立、智慧、勇敢的形象深入人心，艺术家的身份也因这次事件带来的巨大曝光度而更加稳固。

几家顶级画廊和艺术机构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媒体争相预约专访。

她似乎拥有了一切——复仇的快意、公众的同情、事业的上升、以及……无人能及的掌控力。

然而，当所有的喧嚣都尘埃落定，季云瑶独自一人回到她那间位于顶层的、视野极佳的公寓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空虚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但这一切，落在季云瑶眼中，却像是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遥远而模糊。

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属于独居空间的寂寥气息。

她赢了。

齐厌，那个窃取她成果、将她推入深渊的学术渣男，身败名裂，前途尽毁。

斐衍，那个将她视为替身、虚伪自私的艺术家，艺术生命和社会生命双重死亡，在疯癫中沉沦。

程耀阳，那个有着扭曲占有欲、试图控制一切的顶流巨星，从神坛跌落，失去所有，包括他视若生命的“珍宝”。

她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的弱点，巧妙地布下陷阱，冷静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入深渊，然后亲手按下毁灭的按钮。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每一次出手都干净利落，每一次复仇都酣畅淋漓。

那种将他人命运玩弄于股掌、看着他们从云端坠落的掌控感，曾经让她感到兴奋，甚至……上瘾。

那种病态的、属于“病娇”的破坏欲，在一次次成功的狩猎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是，当最后一场盛宴落幕，当最后一个目标在她眼前崩溃，当掌声和赞誉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之后……

她忽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只剩下了一片荒芜。

“我赢了所有赌局，为何却感觉，输掉了最后一点……对光的渴望？”

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脆弱。

连续四次的轮回，四次刻骨铭心的背叛与伤害，四次精心策划的复仇与毁灭……

她见识了人性中最丑陋的贪婪、虚伪、自私和扭曲。

她学会了用最冷静的头脑去分析，用最残忍的手段去反击。她变得无比强大，也无比……冰冷。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信任是什么感觉，心动是什么滋味，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又是什么模样。

她的世界里，充满了算计、博弈、操控和毁灭。

她赢得了胜利，却好像把那个曾经也会期待、也会受伤、也会相信美好的自己，给弄丢了。

窗外的霓虹变幻着色彩，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却点燃不起一丝波澜。

她就像一台高效运转后突然停机的精密仪器，内部只剩下冰冷的零件和虚无的回响。

复仇的快感是短暂的，如同烈酒，灼烧喉咙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空虚。

而轮回的宿命，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将她拖入新的悲剧。

这种无止境的循环，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厌倦和疲惫。

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夜莺”传来的加密资料。

关于林薇的最新动向，关于苏婉女士的详细背景调查，关于季临渊名下公司一些可疑的资金往来……

这些都是她下一个潜在的目标，是她继续这场“狩猎游戏”的线索。

可是，这一次，她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心中却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迟疑。

继续吗？

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的弱点，继续去布设陷阱，继续去欣赏他们崩溃的模样？

然后呢？获得又一时的快感，然后再次陷入这无尽的空虚？

她关闭了平板，将它扔回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冰冷的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轮廓——一张美丽却毫无生气的脸。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着冰凉的玻璃，仿佛想要触摸窗外那个看似热闹、却与她隔绝的世界。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一条新的信息推送。

不是“夜莺”，也不是工作邮件，而是一条来自本市美术馆的公益展览预告。

——“生命的温度：边缘儿童艺术疗愈项目成果展”。

标题朴素，却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了她死寂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艺术疗愈……生命的温度……

这些词汇，对她来说，陌生而遥远。

她的艺术，在上一世是用来攀登学术高峰的工具，在这一世，更像是复仇的武器和伪装的面具。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艺术最初，或许也曾是为了表达美好、传递温暖而存在的。

她盯着那条推送，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一种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尚未明确意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萌发的幼芽，悄然探出头来。

——或许，除了毁灭，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那条关于“艺术疗愈”的展览信息，是否会成为季云瑶疲惫灵魂的一个意外转折？

在经历了极致的黑暗与空虚之后，她是否会开始下意识地寻找一丝微弱的光亮？

而下一个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触动她冰封的心弦？

命运的齿轮，似乎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开始了新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