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至死时 第10章 生日宴上的孤影

顾烬的生日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巅”。

季云瑶是从林悦那里得知的消息，附带一张现场照片。

——流光溢彩的包厢内，顾烬被众人簇拥着站在中央吹蜡烛。

而一身耀眼红裙的林薇，正笑靥如花地站在他身旁，手还亲密地搭在他的臂弯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照片角落，还能看到顾烬几个好友见怪不怪的笑容。

没有邀请。

她这个正牌未婚妻，竟然连一张敷衍的请柬都没有收到。

季云瑶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走到衣帽间，没有选择顾烬喜欢的那些柔美礼服，而是挑了一件简洁的黑色丝绒吊带长裙。

裙子款式极简，却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将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只戴了一对简约的钻石耳钉。

脸上化了淡妆，唇色是饱满的正红，与林薇身上的红裙遥相呼应，却更显气场冷艳高贵。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无波。今晚，她不是去争宠，不是去吵闹，而是去……谢幕。

记忆闪回：十六岁，学校篮球场边

夏日傍晚，空气闷热。刚打完球的顾烬满头大汗地跑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季云瑶，我赢了！说好的，我赢了比赛，你就得当我女朋友！”

她红着脸，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声如蚊蚋：“谁跟你说好了……”

少年顾烬仰头灌水，喉结滚动，阳光在他汗湿的头发上跳跃。

他放下水瓶，看着她，笑容痞痞的，却无比真诚：“我不管，反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等我以后过生日，你每年都得陪我！直到变成老头子！”

十年。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整整十年。

季云瑶深吸一口气，拿起手包，走出了公寓。

“云巅”会所门口，侍者看到独自前来的季云瑶，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为她引路。

包厢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里面喧闹的音乐声、谈笑声扑面而来。

季云瑶的出现，像一股冷空气突然注入，让热闹的场面瞬间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惊讶、尴尬、同情、还有看好戏的玩味。

顾烬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看到门口的季云瑶，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恼怒。

他身边的林薇，更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顾烬身后缩了缩，那只搭在他臂弯的手，尴尬地不知该收回还是继续放着。

季云瑶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顾烬脸上，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抱歉，来晚了。”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路上有点堵车。”

她径直走向沙发空着的一角，优雅落座，对旁边几个僵住的、顾烬的富二代朋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那从容的气度，仿佛她才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服务员，”她招了招手，对一旁呆立的侍应生温和地说，“麻烦给我一杯温水。

另外，”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角落的点唱屏，“帮我点一首歌，《First Love》。”

这是一首很老的英文歌，也是十年前，他们刚在一起时，在学校天台，顾烬用破旧的吉他，磕磕绊绊弹给她听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歌。

当时他说：“瑶瑶，以后我每年生日，你都唱这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音乐前奏缓缓响起，舒缓而略带伤感的旋律，与包厢里原本喧闹的电音格格不入，瞬间将气氛拉入一种奇怪的怀旧与尴尬之中。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季云瑶。

她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侧着头，仿佛在认真聆听音乐，又仿佛透过喧嚣，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暖昧的灯光下，她侧脸线条优美，眼神深邃，像一尊美丽却易碎的琉璃盏。

顾烬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想开口让切歌，却被身边一个稍微清醒点的朋友暗暗拉住。

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更尴尬。

季云瑶在歌声中，缓缓将目光投向顾烬。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和一种彻底的……了悟。

“我来，不是为了挽回什么，”她的声音在音乐间隙中响起。

不大，却像冰珠落玉盘，清晰无比，“只是想亲眼看看，我十年的青春，是如何落幕的。”

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所有虚伪的假象。

十年。

在座不少都是他们共同的同学或旧友，谁都记得当年篮球场边那个张扬少年和羞涩少女。

谁都见证过他们长达十年的爱情长跑。而如今，未婚妻的座位上，坐着另一个女人。

愧疚、难堪、还有被戳破真相的恼怒，让顾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想发作，却在对上季云瑶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薇忍不住了，强笑着开口，试图打破僵局：“云瑶姐，你这话说的……今天就是烬哥生日，大家开心一下……”

季云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却让林薇瞬间噤声，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一首歌终于结束。

季云瑶站起身，拿起手包。她走到顾烬面前，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生日礼物。”她语气平淡，“以前你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到的那个绝版模型。我找了好久。”

顾烬看着那个盒子，瞳孔微缩。那是他少年时痴迷的一款机甲模型，当年限量发售，他错过了。

后来一直念念不忘。他没想到，季云瑶还记得。

季云瑶没有再看他，也没有看包厢里任何一个人，转身，像来时一样从容地走向门口。

在她拉开包厢门的瞬间，身后传来顾烬复杂的声音：“云瑶……”

季云瑶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头。

走出“云巅”，夜风带着凉意。

季云瑶径直走向会所门口那个醒目的垃圾桶，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另一个小礼袋。

——里面是配套的模型工具和保养手册，她原本打算一起送的。

——随手，毫不留恋地丢了进去。

“哐当”一声轻响，如同她心中某个地方，彻底关上的门。

她抬头望向夜空，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胸口那块压了太久的大石，仿佛随着那声轻响，终于碎裂、消散。

十年青春，喂了狗。

但好在，她清醒了。

季云瑶坐进车里，手机屏幕亮起，是祁月白的消息：「还好吗？需要我来接你吗？」

她看着这条简单的信息，心中微暖，回复：「不用。刚看完一场戏，结局……意料之中。」

她启动车子，汇入车流。后视镜里，“云巅”那炫目的霓虹招牌逐渐远去，缩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而前方，是未知，却是属于她季云瑶一个人的、崭新的路。

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降下，露出祁月白带着担忧的侧脸。

他似乎是不放心，跟了过来。

季云瑶微微一怔，随即，隔着车窗，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绿灯亮起。

她踩下油门，决绝地驶向前方的黑暗，也驶向……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