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254章 夜色守护

山间的夜，寂静被无限放大。废弃气象站二楼房间里，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沈砚时而沉重、时而微弱的呼吸声。林晚坐在他身边的旧椅子上，握着他那只没有受伤、却依旧冰凉的手，几乎感觉不到睡意。

周师傅和阿海轮流守夜，此刻是阿海守在楼下破损的门口，裹紧衣服，警惕地听着外面的风声鹤唳。周师傅则在房间里另一张破椅子上闭目养神，但林晚知道，他就像一头假寐的老狼，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惊醒。

沈砚睡得很不安稳。高烧让他时而陷入混乱的梦魇，破碎的呓语断断续续地逸出唇边。

“……冷……地窖……”

“……别锁着我……”

“……妈……你在哪……”

这些词语像冰锥，一下下刺着林晚的心。她只能更紧地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和他，在他耳边一遍遍低语：“没事了，沈砚，我在这里，没有人能锁着你了……”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渐渐地，沈砚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呓语也停了下来，呼吸变得稍微平稳。

林晚稍稍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和指腹有着明显的薄茧，记录着他非同寻常的过往。就是这样一双手，沾过血，握过枪，此刻却无力地、依赖地被她握在手中。

一种混杂着心疼、怜惜和某种难以言喻情愫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她想起红树林里他拼死护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即使重伤也要引开敌人的决绝，想起他刚才那个无声的、近乎脆弱的目光。

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人，内心究竟背负着多少沉重的枷锁？

她轻轻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极轻地拂过他紧蹙的眉心，想要抚平那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痕迹。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就在这时，沈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在跳跃的火光中聚焦到林晚近在咫尺的脸上。高烧让他的眸子蒙着一层水汽，少了平日的冷锐，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与……依赖。

“……还没睡？”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

林晚见他醒来，心中一喜，连忙拿起旁边温着的水杯，小心地递到他唇边：“你感觉怎么样？还冷吗？喝点水。”

沈砚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晚的脸。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双总是盛满担忧和坚定的眼睛，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我……吵到你了？”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没有。”林晚摇头，将水杯放回去，手很自然地又覆上他依旧有些发烫的额头，“你一直在发烧，伤口也疼吧？”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房间里很安静，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篝火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交织在一起。

“林晚。”他忽然低声叫她的名字。

“嗯？”林晚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沈砚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声谢谢，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轻，却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谢谢她的不离不弃，谢谢她的悉心照料，谢谢她……在他最黑暗、最狼狈的时候，给予的这点微光与温暖。

林晚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用力摇头，声音哽咽：“不用谢……真的不用……”

她的话没说完，沈砚却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反握住了她覆在他额头上的手。他的掌心依旧有些烫，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个动作让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两人再次交握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不同于以往的温热和力度，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而深沉，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最终都化作了这无声的凝视和紧握。

林晚也没有再开口。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悄悄泛起红晕。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驱散了夜的寒冷和伤痛带来的阴霾。

靠在另一边假寐的周师傅，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看到这一幕，又默默地合上了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握着林晚的手也稍稍松了些力道，似乎又睡着了。但这一次，他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脸上不再有梦魇带来的痛苦痕迹。

林晚没有抽回手，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任由他握着，目光温柔地流连在他沉睡的容颜上。篝火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像落入凡间的星辰。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废弃的气象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两颗在绝境中相互靠近的心，却仿佛找到了暂时的栖息之地。

守护，无需言语。陪伴，便是最长情的告白。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守在楼下的阿海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低呼！

“周叔！有情况！”

房间里的温馨氛围瞬间被打破！周师傅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林晚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紧了沈砚的手。

沈砚几乎在阿海出声的瞬间就惊醒了过来，眼中的迷茫瞬间被警惕取代。他试图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别动！”林晚和周师傅几乎同时出声。

周师傅迅速移动到窗边，借着木板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浓重的山雾依旧未散，但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似乎看到山下远处的树林里，有几点极其微弱的光斑在移动，如同鬼火！

“他们找上来了！”周师傅的声音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追兵，终究还是循着踪迹，摸到了这片看似与世隔绝的山林！

短暂的安宁，结束了。新一轮的生死考验，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