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163章 曙光微现

夕阳的余晖将废弃护林站的断壁残垣染成一片苍凉的橘红色。荒草在晚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出此地的死寂。

林晚和苏婉踩着过膝的荒草，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那片废墟。心跳因为期待和恐惧而加速，胸口的“鸦羽”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振动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护林站的主建筑是一栋低矮的砖石平房，屋顶大半坍塌，窗户只剩下空洞的黑框。旁边的车库和工具房更是损毁严重，几乎看不出原貌。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腐朽和动物粪便的气味。

“这里...真的会是安全屋？”林晚看着眼前的破败景象，难以相信这会是他选择的藏身之所。

苏婉没有说话，眼神锐利如鹰，仔细扫视着每一处细节。她绕到主屋后面，那里有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用石头垒砌的蓄水池，早已干涸，里面堆满了枯枝烂叶。

她的目光停留在蓄水池内壁某处。那里有几块石头的颜色和垒砌方式，似乎与周围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她跳下蓄水池，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枯叶，用手仔细触摸着那几块石头。忽然，她的手指在某条缝隙处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力向里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从脚下传来。

蓄水池底部，一块看似与周围水泥地无异的地面，竟然悄无声息地向下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金属阶梯！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金属冷却剂的、冰冷干燥的空气涌了上来！

入口！

这里果然别有洞天！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和紧张。

苏婉率先拔出匕首，谨慎地向下探去。林晚紧随其后。

阶梯不长，下去之后是一个不大的方形空间，四壁是光滑的金属，头顶的感应灯随着她们的进入自动亮起，散发出冷白色的光芒。面前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就异常坚固的银灰色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明显的锁孔或把手，只有一个不起眼的指纹识别区和一个小小的视网膜扫描器。

标准的“守夜人”高阶安全屋配置。

苏婉尝试着将手指按在识别区上。

【滴！权限不足！】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她又凑近视网膜扫描器。

【滴！身份验证失败！】

门纹丝不动。

“需要特定权限...”苏婉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沈砚是这里的设计者，只有他的生物信息才能打开。或者...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林晚手中的那枚“鸦羽”。

林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鸦羽”轻轻贴在那扇冰冷的金属门上。

一秒，两秒...

就在她以为无效之时——

嗡...

“鸦羽”自身突然传来一阵轻微振动，仿佛与门产生了某种共鸣。

紧接着，门上那个指纹识别区亮起了柔和的蓝光，一个激光投影的小键盘浮现出来。

【检测到一级密钥。请输入备用访问代码。（提示：归途）】

备用访问代码？归途？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想起了沈砚素描本上的那幅画——裂痕中生长的绿芽，旁边的题字正是【归途】！

她毫不犹豫地在激光键盘上输入了这两个字。

【代码验证通过。欢迎您，一级权限持有者。】

伴随着柔和的女声电子音，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轻微的气密泄压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与其说这是一个安全屋，不如说这是一个小型的、装备极其精良的地下医疗避难所！

房间不大，但功能分区清晰。一侧是各种先进的生命维持监控设备，另一侧是齐全的手术和无菌操作台，甚至还有一个小的药品冷藏柜。房间中央，是一张被各种仪器环绕着的医疗床。整个空间干净、冰冷、高效，充满了未来科技感。

而最让她们心脏骤停的是——那张医疗床上，空空如也。

没有人。没有沈砚。

只有仪器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显示着一些待机状态的数据。

巨大的失望瞬间攫住了林晚，让她几乎站立不稳。难道她们来晚了？还是坐标错了？

苏婉快速检查了整个空间，确实空无一人。但她注意到了更多细节。

“看这里。”她指着医疗床，“床单有近期使用过的褶皱痕迹，旁边的仪器电源指示灯是绿色的，说明不久前还在运作。药品柜里缺少了部分镇静剂和营养液...”

她又走到角落的一个废弃物回收口，从里面拎出一个密封的医疗废弃物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沾染着血迹和药渍的纱布、空药瓶，以及...几截被剪断的、特有的束缚带。

“这里不久前确实有人！重伤员！而且是被强制束缚过的！”苏婉的语气变得急促，“但人不见了？是自己离开了？还是被...”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个可能性让林晚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林晚胸口的“鸦羽”振动突然变得强烈起来！

不再是缓慢平稳，而是变得急促而带有明确的指向性！振动感最强的方向，指向这个医疗室另一侧的一扇不起眼的、看起来像是储物柜的门。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

苏婉握紧匕首，示意林晚后退，自己小心地靠近那扇门。门上没有锁，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里面不是储物柜，而是一条向下的、更窄的金属楼梯！深不见底！一股更冷的空气从下方涌上来。

“鸦羽”的振动变得更加急促，几乎像是在催促！

下面还有一层！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沿着楼梯向下。

楼梯旋转向下，走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眼前豁然开朗。

下面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但布局完全不同。这里更像一个...通讯指挥中心和应急避难所的结合体。

一侧是布满整个墙壁的显示屏和控制台，虽然大部分屏幕是暗着的，但少数几个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代码流和模糊的外部监控画面（似乎是护林站周边区域的隐蔽摄像头）。另一侧则是生活区，有简单的床铺、物资储备和一个小型的发电机组。

而就在控制台前，一张带着滑轮的办公椅上，一个人影背对着她们，歪着头，似乎陷入了昏迷。

那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略显脏污的护林员制服，头发凌乱，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却还搭在控制台的键盘上。

在他手边，放着一个熟悉的、打开着的医疗急救箱，里面的一些药品和纱布已经被使用过了。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林晚和苏婉几乎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沈砚！

他真的在这里！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 relief ( relief ( relief (宽慰) )瞬间冲垮了林晚，她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几乎要冲过去。

苏婉却猛地拉住了她，眼神依旧警惕，匕首并未收起。

她示意林晚安静，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靠近那个背影。

距离越来越近。

她能听到他微弱却清晰的呼吸声，能看到他脖颈处露出的、还未完全拆除的纱布边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消毒水和血腥味。

他确实处于昏迷或深度睡眠状态，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整个人瘦削得几乎脱形，显然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消耗。但他还活着！生命体征显然稳定了许多！

苏婉的目光快速扫过控制台。

几个亮着的屏幕上，其中一个正显示着——“鸦羽”信号源强度及模拟定位界面！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个跳动的光点，就在这个房间里！旁边还有复杂的信号放大和定向传输的日志记录！

另一个屏幕则显示着一段刚刚执行完毕的、自动发送出去的加密信息日志，接收方代号是——“影刹”！

信息内容是：【位置：曙光。状态：稳定。勿寻。待联。】

是他！

是他在昏迷前，或者依靠某种自动程序，不仅接收和放大了“鸦羽”的信号，引导她们前来，甚至还向可能幸存的“影刹”报了平安！

而他手边那个打开的急救箱也表明，他可能刚刚给自己进行了简单的药物注射或伤口处理，体力不支才陷入昏迷。

苏婉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匕首，对林晚点了点头。

林晚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颤抖着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沈砚搭在键盘上的那只手。

指尖传来冰冷的温度，和他微弱但稳定的脉搏。

眼泪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他做到了。他真的撑过来了。用他惊人的意志力和提前布下的后手，为自己，也为她们，争得了这一线生机。

苏婉开始快速检查整个地下层的情况，确认安全，并检查那些还在运行的设备。

“发电机燃料充足，够用半个月。空气和水循环系统正常。通讯设备大部分损坏，但内部监控和有限的卫星数据接收还能用...他居然还试图修复长距离发射器，但失败了...”苏婉一边检查一边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惊叹，“这家伙...真是个怪物...”

林晚则全部注意力都在沈砚身上。她找来干净的水和纱布，小心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污渍，湿润他干裂的嘴唇。他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蹙着，仿佛仍在承受着痛苦，或许还在潜意识里担忧着什么。

她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触碰，沈砚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搭在键盘上的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几乎同时，林晚胸口的“鸦羽”传来一阵平稳而温暖的振动，不再急促，不再指引，而是像一种终于放松下来的、疲惫的叹息。

她低下头，含着泪，却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也终于隐没在地平线下。

夜色降临，将这片废弃的林场彻底笼罩。

但在这深深的地下，冰冷的屏幕光映照着三人疲惫却安然的身影。

希望，如同黑暗中终于点亮的。

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

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