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143章 微光

冰冷、污浊的空气被剧烈喘息撕裂。林晚在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通道中亡命奔逃，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和霉腐味道，灼烧着喉咙。

手中那枚“鸦羽”滚烫得几乎握不住，表面的暗蓝色纹路疯狂闪烁，像一颗失控的心脏，在死寂的黑暗中投下诡谲跳动的光晕。它不再是一件护身符，而是一盏招魂灯，一个死亡信标，正将她所在的位置，源源不断地暴露给所有追踪者。

她能想象到，此刻地面之上，乃至更深的地下网络中，有多少冰冷的“眼睛”和杀戮机器，正被这个信号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几乎要让她窒息。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支撑着她——必须活下去！只有她活下去，沈砚那近乎自杀的调虎离山才有意义！只有她找到“老烟斗”提到的接应点，才有可能……才有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回去救他！

这个念头像一把尖刀，既带来刺骨的痛，也赋予她无穷的力量。

第三个出口！老烟斗说的第三个出口在哪里？

手电的光柱在剧烈奔跑中疯狂摇曳，几乎无法看清前方的路。脚下湿滑粘腻，好几次她差点摔倒，又拼命用手扒住冰冷粗糙的管壁，指甲翻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混入污水中。

周围的寂静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远处，似乎传来隐约的、非人的嘶吼和金属刮擦声？是更多的机械残骸被激活了吗？还是……别的更可怕的东西被“鸦羽”的信号吸引了过来？

她不敢细想，只是拼命地跑，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

终于！在前方手电光晕的边缘，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同样被锈蚀铁梯固定的出口！是第三个吗？她数不清了，也顾不上了！

她扑到梯子下，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铁梯冰冷刺骨，摇摇晃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爬到顶端，是一块沉重的、从内部上锁的金属盖板。她用肩膀拼命顶了好几次，盖板纹丝不动！

绝望瞬间袭来。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身后下方的通道深处，传来沉重而迅捷的奔跑声！还有那种令人牙酸的、金属关节摩擦的“咯咯”声，不止一个！正在快速接近！

它们来了！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狠狠向上一顶！

“哐当！”

一声巨响，锁鼻似乎锈蚀断裂了！盖板被她猛地顶开！

冰冷的新鲜空气瞬间涌入！外面似乎是夜晚，天色漆黑，下着冰冷的雨！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外面是何处，就连滚爬爬地钻了出去，然后反手拼命地将沉重的盖板拉回原位！

就在盖板合拢的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下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和刮擦声！那些东西……已经到门口了！

她瘫倒在冰冷湿漉漉的地面上，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全身，冷得她牙齿格格打战。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稍微平复了一下，她才惊魂未定地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狭窄、阴暗的后巷堆满了腐烂的垃圾袋和废弃的家具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精和尿液的骚臭味。巷口外，隐约传来车辆驶过积水路面的声音和模糊的霓虹灯光。

她竟然从城市的地下，直接爬到了某个街区的后巷？

“鸦羽”在她手中依旧滚烫，疯狂闪烁，提醒着她危机远未结束。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弄清楚方位，然后去“青石巷147号”！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跑到巷口，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看起来有些破败的老街，店铺大多关门，只有零星几个霓虹招牌在雨夜中孤零零地闪烁。偶尔有车辆飞快驶过，溅起一片水花。行人稀少，且都行色匆匆，低着头，仿佛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一种压抑、不安的氛围笼罩着街道。

林晚深吸一口气，将“鸦羽”紧紧攥在手心，试图用掌心完全包裹住它的光芒，然后压低身子，快步融入街道的阴影之中，向着记忆中东南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冻得她浑身发抖。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脚步越来越虚浮。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尽量选择小巷穿行，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手中那枚“鸦羽”持续散发着高温和微光，仿佛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经过一个路口时，她猛地停下脚步，迅速缩回阴影里。

只见路口停着两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厢式货车。几个穿着黑色风雨衣、身影模糊的人正站在车边，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过往的街道和巷口。

是“清道夫”吗？还是别的什么势力？

林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风雨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林晚藏身的阴影！

被发现了？！

林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阵低沉奇异的嗡鸣声，突然从她紧握的“鸦羽”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干扰人的感知。

同时，“鸦羽”表面的蓝光频率骤然改变，从之前的疯狂闪烁，变成了一种极其规律、近乎催眠般的缓慢脉冲。

路口那个正要走向林晚的风雨衣动作猛地一顿，像是接收到了什么矛盾的指令，疑惑地晃了晃脑袋，视线变得有些迷茫，最终转了回去，对着同伴摇了摇头，似乎认为自己刚才只是错觉。

林晚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立刻转身，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跌跌撞撞地冲进另一条更窄、更黑暗的小巷，拼命向前跑去！

直到确认身后没有人追来，她才敢停下来，背靠着湿漉漉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浑身湿透。

是“鸦羽”……又是它救了她？它不仅能吸引敌人，还能在一定范围内干扰甚至迷惑敌人？

沈砚……他到底在这小小的金属片里，预留了多少后手？

心中那股酸涩的暖流再次涌起，伴随着更深的担忧。他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那他呢？他在那片废墟里，到底怎么样了？

不敢再多想，她强迫自己继续前进。必须尽快赶到“青石巷”！

又不知在迷宫般的破旧巷弄里穿行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体力不支晕倒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歪歪扭扭、锈迹斑斑的路牌——青石巷。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

她沿着狭窄潮湿的青石巷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心跳越来越快。147号……惠民杂货铺……

找到了！

巷子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门面狭小的店铺。老旧的木质招牌上，“惠民杂货”几个字已经褪色模糊。橱窗里堆放着一些落满灰尘的廉价商品，店内灯光昏暗，似乎已经打烊。

就是这里！

林晚走到店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嘶哑、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谁啊？打烊了！明天再来！”

林晚的心一紧，连忙压低声音道：“请问……是周老板吗？是……‘三号扳手’让我来的。”

门内瞬间安静了。

几秒钟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店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张满是皱纹、写满警惕和审视的脸露了出来。是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精明的老头。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迅速扫过林晚狼狈不堪、浑身湿透的样子，最后落在她那双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上。

“三号扳手？”老头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他还活着？”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老烟斗果然出事了？还是说……他和这个周老板之间……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他让我来找您。我需要帮助。”

周老板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巷子外，隐约似乎传来了警笛声？还是别的什么车辆急促驶过的声音？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

良久，周老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门拉开了一些，急促地道：“进来！快！”

林晚不敢犹豫，立刻侧身钻了进去。

店内空间狭小，堆满了各种杂货，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陈旧的气味。周老板迅速将门反锁，拉下了所有的卷帘，店内彻底陷入昏暗。

他转过身，打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身上，语气急迫而凝重：“外面现在全是‘乌鸦’和‘清道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是不是跟你有关？！”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知道瞒不住，也没必要瞒。她摊开一直紧握的手，那枚“鸦羽”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表面的蓝光已经黯淡下去，但依旧散发着余温。

当周老板看到那枚“鸦羽”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或者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货架，商品哗啦啦掉了一地，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枚金属碎片，手指颤抖地指着它，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恐惧？

“不可能……这不可能……‘鸦羽’……怎么会……在你手里？！他……他竟然把这个给了你？！他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