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121章 沉默之间的回响

沉重的墙壁在林晚身后无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和光线。只有墙壁内侧镶嵌的几盏幽蓝色应急灯，提供着微弱而冰冷的照明，勾勒出一条狭窄向下的金属阶梯轮廓。

“这边，小心台阶。”雷昊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松开了林晚的手臂，但依旧护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紧凑型武器，警惕地留意着后方。

林晚的心还在狂跳，沈砚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和严厉的命令仍在眼前挥之不去。“沉默之间”？那是什么地方？他的生物密钥叠加她的声纹？这复杂的验证方式让她意识到这个地方绝非普通安全点。

她不敢多问，忍着脚踝的不适，紧紧跟着雷昊向下走去。阶梯不长，尽头是另一扇看起来更为厚重、泛着哑光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可见的锁孔或把手，只有一个微微凹陷的掌纹识别区和一个声纹采集器。

雷昊将沈砚给他的那个小巧的、类似U盘的生物密钥插入门侧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接口，然后看向林晚：“林老师，需要你的声纹验证。说‘夜莺，请求准入’。”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颤抖的声音平稳下来：“夜莺，请求准入。”

门上幽光一闪，一个温和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声纹验证通过。权限确认。欢迎您，林晚女士。”

厚重的金属门悄无声息地向侧面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门内是一个比上面安全屋稍小，但显然更为先进和密闭的空间。空气清新，带着恒温恒湿系统特有的微凉感。四周是弧形的金属墙壁，嵌满了各种处于待机状态的屏幕和控制界面。房间中央是一套简洁的桌椅，旁边还有一张看起来可以收起的简易休息榻。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微型应急卫生单元。

这里不像一个临时的避难所，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可以长期独立运作的微型堡垒。

“进去吧。”雷昊示意道，自己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

林晚走进房间，茫然地环顾四周：“雷先生，你不进来吗？”

“我的权限不足以长时间停留在这里。这里是为最高权限者及其指定保护对象准备的最终避险点。”雷昊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地扫过房间各个角落，确认一切正常，“这里有独立的空气、水和能源循环系统，防御等级是最高的，理论上可以完全隔绝外部探测和攻击。除非从内部打开，或者有最高权限者的生物特征叠加指定声纹，否则外面的人进不来。”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目光带着嘱托：“记住头儿的话，无论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绝对不要试图出去或者回应。我会在外面尽可能提供掩护和情报。”

“可是沈砚他……”林晚的心揪紧了，外面来的可是“清道夫”！

“头儿知道该怎么做。”雷昊打断她，语气里有一种对沈砚近乎盲目的信任，“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食物和水在那边储物格里，有操作手册。我走了。”

不等林晚再说什么，雷昊迅速退后一步。

厚重的金属门再次无声滑拢，将内外彻底隔绝。

“嗡——”

一声极轻微的低鸣响起，房间似乎进入了某种完全封闭的模式。墙壁上那些待机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内部环境数据和外部几个关键节点的监控画面——此刻大部分画面都是一片静止。

林晚独自站在这个冰冷、先进、绝对安静的“沉默之间”里，感觉自己像是被遗忘在了一座高科技的坟墓里。

绝对的寂静包裹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恐惧和担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外面怎么样了？沈砚一个人面对三个装备精良的“清道夫”？阿哲呢？雷昊说要出去掩护……

她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墙壁上的监控画面依旧静止，没有任何来自外面的信息。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接的威胁更加折磨人。

她坐立难安，一会儿走到门口侧耳倾听——当然什么也听不到；一会儿又盯着那些监控屏幕，渴望能出现一点变化，又害怕出现的是最坏的结果。

胃里因为紧张而阵阵抽搐。她走到储物格，拿出一些压缩食物和水，却毫无胃口，只是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她想起沈砚把她推进来时那严厉的眼神，那句“保护好自己”。他是在用自己当诱饵，为她争取进入这个绝对安全屋的时间吗？

这个认知让她既感动又无比难受。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只能被保护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

突然！

整个房间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门外，更像是从更深的地底，或者整个结构体传来的震动！非常轻微，但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却被无限放大！

林晚猛地站起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发生了什么？爆炸？攻击？

她死死盯着那些监控屏幕，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震动只持续了很短的一下，就消失了。监控画面依旧静止，外部环境数据没有异常显示。

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她的错觉。

但林晚确信那不是错觉。

她屏息凝神，继续等待。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电子音，从门的方向传来。

林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看向门口。

厚重的金属门上，那个原本显示着幽蓝色待机状态的指示灯，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柔和的绿色。

紧接着，门上传来了三声短促、两声悠长的敲击声。节奏很独特，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规律感。

不是暴力破拆，是某种信号？！

林晚的心跳更快了。是谁？沈砚？雷昊？还是……“清道夫”的诡计？

她记得沈砚和雷昊的嘱咐——绝对不要出去，不要回应。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敲门声停顿了片刻，又重复了一次同样的节奏。三短，两长。

然后，门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是试探吗？还是他们放弃了？

就在她精神稍微放松的刹那——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重物无力地靠在门上的声音，透过极其良好的隔音传递了进来，微弱，却清晰可辨。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那声音……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沈砚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她绝不会听错！

他受伤了？！他在门外？！

巨大的担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扑到门边，对着门急切地低声喊道：“沈砚？是你吗？你怎么了？”

门外沉默了一下，只有那压抑的喘息声断断续续。

良久，沈砚沙哑虚弱的声音才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痛苦：“……没事……解决了……开门……”

解决了？意思是“清道夫”被他解决了吗？

林晚心中闪过一丝狂喜，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取代。他的声音听起来太糟糕了！

她立刻看向门边的控制面板，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状态指示灯和一个小小的扬声器麦克风阵列。她记得雷昊说的，需要沈砚的生物密钥和她的声纹。

“怎么开门？需要你的密钥！”林晚对着麦克风急道。

“……密钥……在……我身上……”沈砚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微弱，“门禁系统……有应急手动验证……你看看面板右侧……有没有一个……隐藏的盖子……”

林晚立刻依言在光滑的面板右侧摸索，果然发现了一个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细微缝隙。她用力一按，一块小小的盖板弹开，里面露出一个老式的、需要插入物理钥匙的锁孔，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应急按钮。

“找到了！有一个锁孔和一个按钮！”林晚赶紧汇报。

“……锁孔……忽略……按……红色按钮……”沈砚的声音越来越弱，“然后……需要你……再次声纹确认……快……”

“好！你坚持住！”林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应急按钮。

“嗡——”面板上的指示灯变成闪烁的黄色。

“声纹验证……”温和的电子音再次提示。

“夜莺，请求紧急开启！”林晚立刻对着麦克风说道。

“声纹验证通过。检测到外部最高权限生命体征微弱，启动紧急开启程序。”电子音响起。

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阵轻微的机括声，缓缓向侧面滑开。

门刚打开一道缝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就扑面而来！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门完全打开，门外的情景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沈砚几乎整个人都靠在门框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他脸色惨白如纸，唇边沾着血迹，原本已经好转的左肩伤口处的衣物被鲜血彻底浸透，还在不断向外渗血。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手中紧握着一个已经变形的、沾满血污的生物密钥。

而在他身后的通道地面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根本不是“解决了”敌人，而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杀，勉强撑到了这里！

“沈砚！”林晚惊叫一声，慌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沈砚看到她，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只是牵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林晚用尽全身力气撑住他沉甸甸的身体，被他带着踉跄了一步，差点两人一起摔倒。

“我……没事……”他靠在她身上，脑袋无力地垂在她颈侧，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进去……关门……”

林晚咬紧牙关，半拖半抱地将他扶进“沉默之间”，用脚后跟磕了一下门边的关闭钮。

厚重的金属门再次迅速合拢，将所有危险和血腥彻底锁在外面。

安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沈砚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沿着墙壁滑倒在地。

“沈砚！”林晚跪倒在他身边，看着他惨烈的伤势，手脚冰凉，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坚持住！药！对，药在哪里？”

她慌乱地四处张望，想起雷昊说的储物格。她连滚爬爬地冲过去，翻出医疗箱，又跌跌撞撞地跑回来。

沈砚半阖着眼睛，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模糊，嘴唇翕动着，发出极轻的声音。

林晚俯下身，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才勉强听清他断断续续的呓语。

“……别怕……这次……真的……解决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安慰。

林晚的泪水滴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她颤抖着手，开始笨拙而急切地为他处理那可怕的伤口。

“沉默之间”的冰冷灯光，柔和地笼罩着两人，映照着满地狼藉的血污，和一种劫后余生、复杂难言的沉重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