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215章 医疗室的低语与往昔的阴影

医疗室内，时间仿佛被消毒水的沉闷气味和仪器低微的嗡鸣拉长了。气密门紧闭，将外界的危险与喧嚣暂时隔绝，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困在这片充满过去伤痕的狭小空间里。

沈砚靠在冰冷的手术床沿，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面罩人粗暴却有效的处理暂时稳定了他的伤势，但骨裂的隐痛和内腑的震荡依旧清晰，提醒着他身体的脆弱和处境的危险。他闭着眼，眉头微蹙，并非全因伤痛，更是在飞速思考着当前的局面。

林晚坐在他旁边的一张破旧金属凳上，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蘸着有限的水，替他擦拭额角不时渗出的冷汗。她的动作很轻，目光却不时担忧地扫过他重新包扎的伤口和固定着肋骨的绷带。

“还疼得厉害吗？”她低声问，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沈砚缓缓睁开眼，对上她写满忧虑的眸子，摇了摇头：“…好多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虚弱，多了一丝沉凝，“…他的手法…很专业…”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那个神秘的金属面罩人。

林晚点点头，心有余悸：“刚才…真的好险…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她不敢想象那链锯落下的后果。

沈砚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面罩人出手相救，并且将他们带到这个相对安全的医疗室，其动机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答案”。他那句“死在一个没脑子的铁疙瘩手里太浪费了”，以及对他使用“老掉牙密码”的认可，都透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超越单纯利益交换的情绪。

这个人，与“守夜人”，与Novatech，与他的过去，一定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关联。

“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沈砚低声道，目光扫过这个房间，“…关于这个地方…关于他…”

林晚明白他的意思。知己知彼，方能在这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她站起身，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医疗室。

房间不大，除了那张手术床和器械台，还有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档案柜，一个装着各种不明化学试剂的玻璃橱（大部分瓶子已经空了或破碎），以及墙面上一些早已断电熄灭的显示板和指示灯。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厚重的金属档案柜上。柜门没有完全锁死，似乎被人暴力撬开过。

她看了沈砚一眼，沈砚微微颔首。

林晚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一股陈年的纸张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里面塞满了各种文件夹和散落的纸张，大多已经泛黄发脆，字迹模糊。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大多是些她看不懂的医疗记录、实验数据表和仪器操作日志，充斥着各种专业术语和代号。

忽然，一沓用特殊塑料膜保护着的、相对完好的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将其抽了出来。

文件封面没有任何标题，只有一个冰冷的编号：【Nw-Sub02-proj-07“深蓝守望”】。

“深蓝守望”？这个名字让林晚心头莫名一跳。她快速翻开封皮。

里面的内容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首页是一份人员名单和简介，附带着照片。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清那些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或深蓝色安保制服的人像。而在这份名单的显着位置，她看到了一个让她瞳孔骤缩的名字和照片——

【项目首席生物工程师：埃兹拉·克伦威尔（Ezra cromwell）】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斯文俊朗，嘴角带着一丝温和而自信的微笑，眼神锐利而充满智慧。与他肩并肩站着的，是一位同样穿着白大褂、容貌秀美、眼神温柔的女性，标注是【高级研究员：莉莲·克伦威尔（Lilian cromwell）】。

让林晚震惊的并非这对看似杰出的学者夫妻。

而是…在那个埃兹拉·克伦威尔的照片旁边，被人用红色的笔，狠狠地、几乎是刻骨仇恨地写下了一个巨大的单词——

【tRAItoR】（叛徒）！

而在莉莲·克伦威尔的照片上，则被人用另一种更加颤抖、更加绝望的笔迹，写下了——

【whERE IS ShE?!】（她在哪里？！）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继续向后翻。

后面的文件大多是些晦涩难懂的研究数据图表，似乎与某种神经接口、生物强化和极端环境适应性有关。但在一些报告的批注和草稿边缘，她再次看到了那种属于埃兹拉的、冷静工整的笔迹，以及另一种…更加狂放、带着某种偏执激情的潦草批注，两种笔迹时常就某个数据或方向争论不休。

直到她翻到后面几页。

一份被标记为【事故初报】的紧急文件。

日期已经模糊。

文件内容记述了一次严重的实验体失控事件，造成了多名研究人员伤亡和重大设备损失。而在事故原因分析一栏，原本打印的“未知能量干扰导致控制链路中断”被人用力划掉，旁边是那种狂放的潦草笔迹，愤怒地写道：

【克伦威尔擅自修改了稳定参数！他故意的！为了他那该死的“进化”！】

而在文件最下方，有一行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属于埃兹拉·克伦威尔的工整笔迹，仿佛是在无人处悄悄写下的：

【…成功了…虽然代价巨大…但‘钥匙’确实对‘共鸣’产生了反应…‘深蓝’并非妄想…莉莲…再等等我…】

再往后翻，文件突然中断了。后面似乎被人为地撕去了许多页。

最后一页，是一份冰冷的处分通知。

【Novatech总部命令：项目Nw-Sub02-proj-07“深蓝守望”因重大安全事故及负责人埃兹拉·克伦威尔叛逃，予以无限期冻结。所有数据封存，所有实验体…“净化”。执行人：安全主管，代号“铁砧”。】

“净化”这个词，让林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而“铁砧”这个代号…她记得！面罩人之前急切追问沈砚时，曾喊出过“还是…‘铁砧’？”这个名字！

难道…那个面罩人…就是这份命令的执行人？“铁砧”？

可是…如果他执行了“净化”命令，为什么又会留在这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还对那个“叛徒”埃兹拉·克伦威尔抱有如此大的恨意？甚至…对可能知晓“回声协议”的沈砚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期待？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如同旋涡，几乎要将林晚吞噬。

她拿着这沓沉重无比的文件，手指微微颤抖，回到沈砚身边，将文件递给他，声音干涩：“…你看这个…”

沈砚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他的目光在看到埃兹拉·克伦威尔照片上那个猩红的“tRAItoR”时骤然锐利，在看到那种狂放批注和埃兹拉细微的留言时眉头紧锁，最后看到那份盖棺定论的处分通知和“铁砧”的代号时，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他沉默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上“深蓝守望”和“共鸣”、“钥匙”这几个词。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加深沉的复杂情绪。

“你…知道这个项目？”林晚急切地问。

沈砚缓缓摇头：“…不…但我听说过‘克伦威尔’这个名字…在组织最高警戒名单里…标注是‘极端危险’、‘理念疯狂’、‘已消失’…”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据说…他坚信存在某种特殊的‘人类进化分支’…试图通过非常规手段激活…甚至…创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事故报告上：“…看来…他确实在这里…进行了某种危险的实验…并且…‘成功’了一部分…但失去了控制…”

“那…那个面罩人…他是不是就是…‘铁砧’？”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沈砚的目光变得幽深：“…很可能…如果他是‘铁砧’…那么他留在这里…可能并非自愿…而是在执行‘净化’命令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被困在了这里…甚至…他本身可能也受到了‘净化’过程或者…那个失控实验的影响…”

所以他才变成了那副半人半机械的恐怖模样？所以他才对造成这一切的“叛徒”克伦威尔恨之入骨？所以他才对可能与克伦威尔有关联的“回声协议”如此敏感？

而他救他们…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答案…更是因为…在沈砚身上，他看到了某种…与当年事件相关的线索？或者…摆脱这该死困境的可能？

就在两人被这惊人的发现所震撼，努力拼凑着过往的碎片时——

嘀…嘀…

两声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医疗仪器的电子音，突然从房间角落那个早已断电废弃的通讯控制台里传了出来！

控制台屏幕依旧漆黑，但一个原本黯淡的红色指示灯，却突兀地、规律地闪烁了两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刚刚文件柜的开启…或者他们的对话…无意中激活了！

沈砚和林晚瞬间警惕起来，目光猛地投向那个控制台！

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后，熄灭了。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只是他们的错觉。

但那种被窥视、被监听的感觉，却再次悄然浮现，令人毛骨悚然。

面罩人的声音…似乎无所不在。

而他提供的这片“安全”的医疗室…

真的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