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198章 晨熹下的暗影

那一缕微弱的晨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灯，恰好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这一刻短暂而脆弱的温情无限放大。沈砚的掌心依旧微凉，贴在林晚的脸颊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林晚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极其轻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沈砚的瞳孔忽然猛地一缩！原本停留在林晚脸上的目光骤然转向洞口方向，那刚刚浮现的一丝柔软瞬间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几乎是同时，靠着岩壁假寐的老葛也猛地睁开了眼睛，如同被惊扰的老猎豹，浑浊的眼里闪过警惕的光，他一把抓起了身边的砍柴刀，侧耳倾听。

“咋了？”林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她从沈砚骤然紧绷的身体和骤变的脸色中，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集中所剩无几的精力去感知，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带着林晚熟悉的、属于“寒鸦”的冰冷和肃杀。

“…引擎声…又回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不稳，却每个字都清晰可辨，“…不止一个…更近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洞外远处，那低沉特殊的引擎轰鸣声再次隐隐传来！而且比之前那次更清晰，不再是漫无目的的盘旋，更像是…有指向性地朝着这片区域搜索过来！

林晚的脸色瞬间煞白！

老葛也听到了，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洞口附近，透过藤蔓和岩石的缝隙向外窥视，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糟了！”他缩回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看到影子了！像是…铁皮大鸟（直升机）！飞得很低！在往这边绕！”

搜索圈在缩小！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不能待了！必须立刻走！”老葛当机立断，看向林晚和沈砚，语气急促，“丫头，扶好他！俺知道一条近道，能通到更深的林子里去！”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她看向沈砚，他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坐起来，却因为虚弱和伤势猛地晃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进行剧烈逃亡！

“他的伤…”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助。

“顾不了那么多了！留下来就是等死！”老葛语气斩钉截铁，他已经开始快速踩熄火堆的余烬，并用泥土掩盖痕迹，“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晚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搀扶起沈砚。沈砚也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借助她的力量，勉强站稳，但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让她一个踉跄。

“东西不要了！轻装！快走！”老葛处理完痕迹，率先钻出洞口，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外部情况，然后焦急地招手。

林晚搀扶着沈砚，艰难地挪出石窟。冰冷的晨风夹杂着雨后的湿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沈砚的身体沉重而虚弱，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呼吸变得急促而痛苦。

远处天空，已经能隐约看到两个黑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低空飞来，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这边！”老葛指着侧后方一处被茂密灌木和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壁，“后面有个缝！钻过去！”

他挥舞砍柴刀，疯狂地砍削着那些碍事的植被。

林晚搀着沈砚，跌跌撞撞地跟过去。每一声逼近的引擎轰鸣都像重锤敲击在她的心脏上。沈砚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一声未吭，只是用未受伤的手臂死死环住林晚的肩膀，尽可能减轻她的负担。

“快！快！”老葛终于清理出一个小小的缺口，露出后面一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岩石裂缝。

他率先钻了进去，然后伸出手：“把后生递过来！快！”

林晚和沈砚艰难地挪到裂缝前。引擎声已经在头顶轰鸣，甚至能听到旋翼搅动空气的巨大噪音！

老葛在里面抓住沈砚的手臂，用力往里拉！林晚在外面奋力推！

沈砚闷哼一声，伤口显然被牵扯到，但他死死咬着牙，配合着用力。

终于，他大半个身体被拖进了裂缝！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枪声！骤然从天空传来！子弹打在他们刚才藏身的石窟洞口附近岩石上，溅起一串刺眼的火花和碎石屑！

对方开火了！不是警告射击！是直接冲着他们的藏身点来的！他们真的被发现了！

“快啊！！”老葛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大吼！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用尽最后力气将沈砚猛地往裂缝里一推！自己也紧跟着扑了进去！

几乎在她缩进裂缝的同一瞬间！

咻——轰！！！

一声尖锐的呼啸过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他们刚刚离开的石窟洞口炸响！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烟尘猛地灌入狭窄的裂缝！整个山体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林晚被气浪掀得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背上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咳咳咳…”前面传来老葛和沈砚剧烈的咳嗽声。

裂缝内一片黑暗，充满了呛人的硝烟和尘土味。

头顶的引擎声盘旋了几圈，似乎在确认战果，然后才不甘心地渐渐远去。

死里逃生！

狭窄黑暗的裂缝中，三人惊魂未定，剧烈地喘息着，咳嗽着。

“都没事吧？”老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后怕。

“没…没事…”林晚挣扎着坐起来，感觉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沈砚？沈砚你怎么样？”

没有回应。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慌忙在黑暗中摸索：“沈砚？！”

她的手摸到了一片冰冷潮湿的岩石，然后，触碰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沈砚！”她抓住那只手，急切地呼唤。

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反握住她的，力度微弱，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没事…”他极其虚弱的声音终于传来，气息紊乱，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被石头…砸了一下后背…不碍事…”

林晚的心稍微落下一点，但依旧揪紧。她顺着他的手臂摸索过去，果然在他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摸到一片湿黏和岩石碎屑，显然是刚才爆炸被飞石砸伤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这帮天杀的！”老葛恨恨地咒骂了一句，摸索着重新打亮了火折子。

微弱的光线下，只见三人都是一身灰头土脸，沈砚靠坐在岩壁上，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唇边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后背的衣服破了一块，渗出血迹。林晚的手臂和额头也有多处擦伤。

但总算，都还活着。

“这缝俺以前钻过，里面很深，通到山另一边。”老葛举着火折子照了照前方，裂缝向内延伸，深不见底，但似乎有空气流动，“暂时安全了，但他们肯定还在外面搜，不能出去。”

暂时的安全，代价是陷入了另一条未知的、可能同样危险的道路。

林晚搀扶着沈砚，借着微光，看向裂缝深处那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刚刚窥见一丝天光，却又被更深的阴影追逐。

逃亡，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