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150章 破釜沉舟

红色的警报光疯狂旋转，将地下安全屋映照得如同炼狱。冰冷的电子警告音一声紧过一声，敲打着人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屏幕上的生命信号波形正在急剧恶化，变成一团混乱、微弱且不断下跌的曲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拉平。

“清理程序启动了！他们在用强干扰和生物毒素逼他最后的生命力！”苏婉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在控制台上几乎敲出残影，试图稳住信号或分析出更多数据，但弹出的全是红色的失败提示，“信号太弱了！干扰太强了！我们快失去他了！”

林晚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像冰水一样浇头而下，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即将消失的信号，又猛地看向自己掌心那枚再次变得冰冷沉寂的“鸦羽”。

不！不能这样！他们刚刚才建立起连接！他才刚刚给她回应！

绝望之中，一股极其强烈的、近乎蛮横的不甘和愤怒从心底猛地窜起！

她突然上前一步，几乎是将“鸦羽”拍在了苏婉面前的控制台上！

“用这个！”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嘶哑尖锐，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刚才说它是权限钥匙！是最高级别的信物！它能号令残余的‘守夜人’力量对不对？！现在！立刻！用它做点什么！发布命令！求救！什么都好！快啊！”

苏婉被她的激烈反应惊得一愣，看着那枚躺在冰冷金属台上的“鸦羽”，又看看林晚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守夜人’现在一盘散沙，各自隐匿，响应速度和力量都...”苏婉下意识地犹豫，这是理智的分析。

“那就赌一把！”林晚打断她，泪水混着决绝的表情，显得异常脆弱又异常强大，“赌还有像你！像周老板！像‘影刹’一样没有完全放弃的人！赌他们看到‘鸦羽’令还会站出来！赌他们愿意为了‘寒鸦’冒一次险！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然我们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死！”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砸碎了苏婉最后的犹豫。

是啊，理智在此时此刻毫无意义！除了拼尽最后一丝可能，他们还能做什么？

苏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和坚定起来。她一把抓起“鸦羽”，快速将其插入控制台一个特制的接口。

屏幕上的界面立刻切换，跳出一个深蓝色的、带着乌鸦图腾的古老界面，充满了未世代的硬核科技感。

“正在验证‘鸦羽’权限...验证通过。最高紧急指令权限激活。”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苏婉深吸一口气，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语气快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发布最高紧急动员令！授权代码：寒鸦-零柒-绝境！”

“目标：西郊工业园c区7号仓库周边区域！优先级：最高！”

“指令：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干预‘清理’行动！确保目标‘寒鸦’存活！重复，确保目标‘寒鸦’存活！”

“所有接收到此指令的单位及个人，依据《最终守则》第三条，授予临机决断权！行动即时生效！”

每一条指令发出，都伴随着系统冰冷的确认音。每一声确认，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指令发送完毕。苏婉猛地敲下最终确认键。

整个系统似乎凝滞了一秒，随后，进度条开始缓慢地、艰难地向前爬行。【紧急指令发送中...尝试连接可用节点...】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屏幕上，代表沈砚生命信号的波形依旧在令人绝望地下跌，几乎已经变成了一条微微颤抖的细线。

林晚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她都毫无察觉。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缓慢移动的进度条和那条即将消失的生命线上。

苏婉同样紧张得额头冒汗，嘴唇紧抿。

【节点连接成功：1... 2... 3...】

有回应了！虽然很少！

【指令确认接收...】

进度条艰难地爬过了百分之十。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其中一个分屏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极其模糊且晃动剧烈的实时画面——似乎是某个建筑物的通风管道内，视角很低，能看到下方仓库的一角，几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人正围着一个手术台般的设备，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电极线！周围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和诡异的仪器灯光！

画面极其短暂，且伴随着巨大的干扰噪音，几乎看不清细节，但那惊鸿一瞥已足够让人心胆俱裂！

“是内部监控片段！有我们的人潜进去了！”苏婉失声叫道，声音带着一丝希望和更大的紧张。

画面一闪即逝，再次变成雪花。

但就是这短暂的一瞥，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林晚即将冻结的心脏。

有人去了！有人正在试图救他！

进度条缓慢地爬到了百分之二十。

【节点连接成功：5...】

生命信号微弱地、极其艰难地又向上挣扎了一下，仿佛溺水的人最后一次探出水面呼吸。

林晚再也忍不住，她扑到控制台前，对着那枚插入接口的“鸦羽”，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仿佛她的声音能透过这冰冷的机器传递过去：

“沈砚！坚持住！有人来救你了！听到了吗？坚持住！求你！一定要坚持住！”

她不知道他能否听见，但她必须喊出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苏婉没有阻止她，只是红着眼眶，更加疯狂地操作着系统，试图稳定和放大那微弱的生命信号，试图捕捉更多来自现场的碎片信息。

【警告：检测到强烈信号干扰！节点连接不稳定！】 【节点连接丢失：2...】 【节点连接成功：1...】

进度条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艰难地徘徊，甚至开始偶尔回落。

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现场的情况显然恶劣到了极致，对方的干扰和防御强度超乎想象。

“不行...干扰太强了...我们的人可能也撑不了多久...”苏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

林晚看着那再次开始缓慢下跌的生命信号，看着那停滞不前的进度条，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连接丢失警告...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爆发！

她猛地站直身体，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把坐标！实时坐标！还有仓库内部的结构图！如果可以，尽可能发给我！”她对着苏婉吼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和急迫。

苏婉一愣：“你要干什么？”

“你别管！给我！”林晚几乎是在命令她，同时快速拿出自己的手机——那台老旧的、几乎被遗忘的设备。

苏婉看着她眼中那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骤变：“你难道想...不行！太危险了！你会暴露的！而且根本来不及！”

“暴露也比看着他死好！”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她快速操作着手机，登录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邮箱——那是她“夜莺”身份曾经用来联系某些特殊线人的加密邮箱。

“把能给我的信息都给我！现在！立刻！”她再次强调，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像是在编辑什么。

苏婉看着她，又看看屏幕上那条即将彻底消失的生命线，一咬牙，快速将西郊工业园的精确坐标、c区7号仓库的已知外部结构图（并不完整），以及刚才那段模糊画面里推断出的可能内部布局区域，通过安全链路快速发送到了林晚的手机上。

“信息不全！而且可能有误！对方干扰极强，普通信号根本发不出去！”苏婉急声道。

林晚没有回答。她迅速将接收到的信息整合，手指飞舞，用最快的速度编辑着一封特殊的邮件。

收件人栏里，她输入了一个奇怪的、混合了字母和数字的加密地址。

邮件标题只有一个英文单词：URGENt（紧急）。

邮件内容极其简洁： 【可信度：高（夜莺认证）】 【位置：＜坐标＞】 【事件：非法人体实验\/即决处决！证据确凿！】 【目标：一名男性受害者，生命垂危！】 【现场：多名武装人员，高强度信号屏蔽！】 【请求：立即介入！媒体曝光！舆论施压！拯救生命！】 【附件：＜结构图＞＜现场描述＞】

她甚至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她知道，收到这封邮件的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她作为“夜莺”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张牌——动用所有潜在的、关注社会黑暗面的媒体和调查记者资源，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闹大，用舆论和公众关注作为武器，强行介入！

这无异于引火烧身，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夜枭”的视线下。而且能否及时起效，完全是未知数。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编辑完成，她深吸一口气，拇指悬停在发送键上。

就在她即将按下的前一秒——

地下安全屋的顶部，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大的——

轰！！！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顶灯疯狂闪烁，灰尘簌簌落下！

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了书店的地面上！

苏婉和林晚同时脸色大变，惊骇地抬头望去！

上面的书店...发生了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刻，主控制台上，那个代表沈砚生命信号的窗口，猛地、彻底地、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刺耳的、毫无感情的平板音警报响起：

【警告：生命信号消失。】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已终止。】 【警告：连接中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

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