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中停笔 第148章 守夜人

刺耳的电话铃声还在持续作响，像一根绷紧的弦，拉扯着书店内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碎玻璃在地板上泛着冷光。两名杀手僵在原地，前有林晚（虽然不具备威胁，但却是目标），后有持枪的“警察”，一时间进退两难。

苏婉——或者说，此刻更像一位训练有素的执法者——稳稳地举着枪，目光如炬，在两个杀手之间移动。“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跪下！”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完全掩盖了原本的温婉。

鸭舌帽男人眼神凶狠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极度不甘。他旁边的“维修工”则显得有些犹豫，枪口微微下垂。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叮铃铃——”

座机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比持续的铃声更让人心惊肉跳。

也就在铃声停止的同一秒，鸭舌帽男人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或是下定了决心，眼中凶光毕露，握枪的手猛地抬起，不是指向苏婉，而是悍然转向林晚！

他竟要不顾身后威胁，强行执行任务！

“不！”苏婉厉喝！

林晚瞳孔骤缩，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甚至能看清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用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破空之声！

鸭舌帽男人持枪的手腕猛地爆开一团血花！他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掉在满是玻璃碎屑的地上！

一枚小巧的、闪着金属光泽的飞镖，精准地钉在他的腕骨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婉也开枪了！但她的目标不是人，而是另一个杀手——“维修工”刚刚抬起指向她的枪口！

“砰！”子弹精准地击中枪身，火花四溅！“维修工”痛呼一声，手枪被打飞脱手，他捂着手连连后退，脸上写满惊骇。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杀手的武器都被解除！

书店后方那扇被撞开的小门处，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动作快得几乎只剩一道残影。

那是一个穿着深色运动兜帽衫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下巴凌厉的线条。他\/她的手中，还把玩着另一枚同样款式的金属飞镖。

苏婉显然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帮手，她没有丝毫惊讶，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两名受伤的杀手，语气冷冽：“控制住他们！”

兜帽身影没有回答，只是手腕一抖。

又是“咻咻”两声极轻微的破空声。

两名杀手同时闷哼一声，膝盖处各中一镖，惨叫着跪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飞镖精准地命中关节，让他们无法站起，却又避开了要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前后不过几秒钟。

林晚僵在原地，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处理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她看着那个神秘的兜帽人，又看看举着枪、气质冰冷的苏婉，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动作电影中。

苏婉快速上前，用熟练的手法将两名杀手反剪双手铐上塑料扎带（她从哪里拿出来的？），并进行搜身。兜帽人则守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窗外街面的情况，姿态放松却带着猎豹般的警觉。

“清理完成。没有其他同伙迹象。”兜帽人开口了，声音透过布料传出，低沉且经过刻意改变，听不出男女，但语气冷静专业，“车辆需要处理。”

苏婉点点头，站起身，看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林晚，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抱歉，林小姐，吓到你了。”她的语气恢复了部分之前的柔和，但依然带着一丝紧绷。

“你...你们...”林晚的声音干涩发紧，目光在苏婉和那个神秘的兜帽人之间来回移动，“你到底是谁？他\/她又是谁？”

苏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还在呻吟的杀手身边，从鸭舌帽男人的耳中取出一个微型通讯器，看了一眼，直接捏碎。

“如你所见，我不只是一个书店管理员。”苏婉走到林晚面前，看着地上被打碎的门和一片狼藉，揉了揉眉心，“至于我是谁...严格来说，我和沈砚算是‘同事’。”

“同事？”林晚更困惑了，“守夜人？”

“曾经是。”苏婉纠正道，语气有些黯然，“‘守夜人’早已分崩离析，剩下的，不过是一些不愿放弃的游魂罢了。我负责运营和维护这个最后的安全节点。”她看了一眼门口的兜帽人，“‘影刹’是...偶尔会来帮忙的朋友。”

被称为“影刹”的兜帽人微微侧头，算是打过招呼，依旧沉默寡言。

林晚消化着这个信息。所以苏婉也是那个隐秘世界的人？这个看似普通的书店，果然是伪装的据点。

“那刚才的电话...”

“是‘影刹’打的，分散注意力的同时，也是行动信号。”苏婉解释道，“我们察觉到这辆车在附近徘徊很久，行为异常，就做了预案。我假装离开，绕到后院埋伏。”

原来这一切都在她们的监控和计划之中。林晚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她们...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晚心有余悸，“是因为‘鸦羽’的信号吗？”

“不全是。”接话的是“影刹”，他\/她依旧看着窗外，声音低沉，“他们的追踪精度还没那么高。更像是大规模的撒网式搜查，结合了对沈砚可能联络点的排查。这里一直是低风险备选点，但并非绝对安全。”

他\/她转过头，帽檐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林晚：“你的逃亡路线里，留下了微弱的生物痕迹，他们可能用了嗅觉增强型猎犬，追踪到了这片区域。”

林晚想起自己在管道和巷子里的艰难爬行，确实可能留下痕迹。对手的追踪手段远超她的想象。

“必须立刻转移。”“影刹”言简意赅地得出结论，“这里已经暴露。苏婉，带你的人清理现场，准备撤离。我去处理那辆车和外面的痕迹。”

“好。”苏婉毫不犹豫地点头。

“影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后院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苏婉立刻行动起来，她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特殊的喷雾，快速在两名杀手周围喷洒。一股淡淡的、类似薄荷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是干扰剂，能混淆和清除特定时间段内的气味痕迹，对付猎犬有用。”她简短解释，然后开始快速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血迹，动作麻利得惊人。

林晚也想帮忙，却被苏婉阻止：“您休息就好，很快。”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看着苏婉高效专业的善后工作，林晚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

趁着苏婉忙碌的间隙，林晚再次偷偷拿出那枚“鸦羽”。

它依旧冰冷沉寂，无论她如何用手指摩挲，甚至再次尝试触碰素描，都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

那份令人心悸的沉寂，比之前的疯狂振动更让她不安。

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刚才的危机解除，他感知到了，所以停止警告？还是...他的情况恶化了？甚至...

她不敢想下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苏婉已经基本清理完现场，破碎的玻璃门用一块提前准备好的木板从内部暂时封住，从外面看像是店铺装修。那两名杀手被拖到后面房间拘束起来，苏婉说稍后会有人来处理。

“影刹”也回来了，对着苏婉微微点头，示意外面已经处理干净。

“我们得走了。”苏婉对林晚说，语气不容商量，“带上必要的东西，我们立刻离开。”

“去哪里？”林晚问，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鸦羽”和素描。

“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苏婉没有明说，她快速地将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硬盘装入一个不起眼的背包，又递给林晚一件深色的连帽外套，“穿上这个，戴上帽子，跟我走。”

林晚顺从地照做。外套宽大，几乎能完全遮住她的身形和面容。

“影刹”再次无声地消失在黑夜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婉带着林晚，没有走前门，也没有走后院，而是再次来到了那个堆满旧书的密室。她移动了另一个书架，后面竟然还有一道暗梯，通向下方更深的地方。

下面是一个小小的、仅容一人站立的空间，像是个古老的升降梯。苏婉操作了几个隐蔽的开关，升降梯轻微震动一下，开始缓缓下降。

下降的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比想象中深得多。最终，梯厢停稳。面前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苏婉再次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身份验证——密码、虹膜、指纹。金属门无声地滑开。

门后出现的景象，让林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小书店的逼仄和古旧，而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简洁而高效的空间。柔和的白色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墙壁是某种金属材质，一侧是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此刻正显示着复杂的城市地图和数据流。另一侧是工作台，上面摆放着数台高性能电脑和通讯设备。房间一角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医疗区和物资储备柜。

这里像是一个微型的、高科技的指挥中心。

“欢迎来到‘忘尘书阁’的里层。”苏婉走了进去，将背包放在工作台上，“这里是‘守夜人’最后几个核心安全屋之一。绝对屏蔽外界信号追踪，自循环空气和能源系统，防御等级最高。”

她看向依旧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晚，微微一笑，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坦诚和疲惫：“重新正式认识一下，苏婉，前‘守夜人’高级情报分析师，现任‘巢穴’数据库守护者兼...后勤支援。”

信息量巨大，林晚花了点时间才消化过来。所以，苏婉根本不是普通的“同事”，她是核心成员。

“那沈砚他...”

“他是外勤特工，也是最顶尖的‘清道夫’之一，代号‘寒鸦’。”苏婉接话，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们分工不同。他负责在外面行动，我负责在后方提供信息支持和安全庇护。本来...应该是这样。”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似乎暗示着“守夜人”的瓦解改变了很多事。

苏婉走到主控台前，快速操作了几下，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复杂的界面。

“好了，暂时安全了。”她转过身，靠在控制台上，神情严肃地看着林晚，“现在，林小姐，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关于沈砚，关于‘鸦羽’，也关于...您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林晚始终紧握的右手上——那里握着那枚冰冷的“鸦羽”。

“尤其是，关于它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剧烈的异常反应。”苏婉的眼神锐利起来，“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于它的功能？”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秘密，终究是藏不住了吗？

在这个冰冷而安全的地下堡垒里，面对着目光如炬的前情报分析师，她还能守住那份只属于她和沈砚之间的、无声的对话吗？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鸦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条连接着远方、细若游丝的希望。

地下室的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