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从归墟眼祭坛撤离时，陆九章按约定分两路行动：冷千绝带三名弟子先行探查归墟口账海，其余人护送陈阿宝冰棺（冰棺暂由两名审计堂弟子抬运，沈青囊用金针加固护心脉，防止邪力侵扰）紧随其后。沿途借助《积年税债总册》残页显影的潮汐纹路避开暗礁，行至半途时，鲁尺长老收到临时税监队的信鸽密报——信鸽腿上绑着沾晶矿粉的羊皮碎片，上面标注“已找到钥匙另一半，用填阵眼的倭金熔液净化完毕”。沈青囊掏出青铜漏刻，漏沙又少了两格：“从归墟眼到归墟口耗了半刻钟，距月圆子时只剩一刻半！”
海底归墟口的漩涡，此刻像一头被激怒的太古巨鲸，靛蓝色的海水在其周遭形成数百道扭曲的环流，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和海水，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那旋涡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幽暗，而是翻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掺杂了无数怨念与贪欲的诡异能量——时而化作狰狞的人脸轮廓，时而凝结成锈蚀的铜钱形状，在幽绿与暗红的光芒中交替闪现。海底的压强在此处变得极不稳定，众人护身的内力气罩都泛起细密的涟漪，耳边除了水流声，还隐隐传来无数人低语讨债的幻听。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通过海水传播，而是直接响在所有人的心神之间。只见那庞大的旋涡之中，竟飞出了无数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蝴蝶！它们的翅膀薄如蝉翼，边缘却锋利如刀，每一次扇动都带起细微的气劲涟漪，在海水中切割出锐利的气劲轨迹。更骇人的是，每一片蝶翼之上，都清晰印着一朵繁复而威严的“九重天”云纹——云纹由七十二道金线勾勒，云层间隐现北斗七星的排列，这与司礼监掌印太监令牌上的纹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蝶群聚集时，翅尖的寒光汇聚成一片流动的黑雾，连海底的幽蓝荧光都被吞噬殆尽。
“蚀心账蛊！”叶轻舟眼神锐利如鹰隼，左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盐铁要律》古卷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蛊是噬心蛊的进阶形态！噬心蛊靠晶矿能量造‘亲友变仇敌’的幻象，而它是借‘虚假债契’绑定宿主——会在宿主心窍刻下‘欠税需以命抵’的债契符文，需青铜税典正气才能驱散符文；且它会同步吸收宿主的‘债务记忆’，哪怕宿主本无欠税，也会被植入虚假记忆，比噬心蛊更难破解！当年江南织造坊的李掌柜就是中了此蛊，最后抱着算盘活活啃食自己的手指，把人变成只知算死账、索烂债的行尸走肉！”
他话音未落，那些黑色的蝴蝶已然如同被无形之手驱策，化作一道道黑色闪电，向着众人扑来！蝶翼震颤间，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绿色虫卵如烟尘般洒落，融入海水，无声无息地逼近。
“娘的！又是这种阴损玩意！”鲁尺长老怒吼一声，虬结的青筋在古铜色的额头上暴起，手中铁佛杖舞动如风车，杖头镶嵌的铜佛双目突然射出两道金芒。炽热的纯阳内力勃发时，佛杖上的梵文咒印逐一亮起，将靠近的黑蝶连带着虫卵尽数震碎焚毁，发出噼啪的脆响和一股焦臭的怪味。他脚下的海水被内力蒸腾得泛起白雾，形成一圈不断扩张的环形气浪，那些试图穿透气浪的毒蝶刚一接触，翅膀便瞬间碳化。
沈青囊只手连弹，金针如雨，精准地刺穿一只只飞蝶的核心。针尖附着的解毒药力呈淡金色，遇蝶即化作微型八卦阵图，将其寸寸炼化。他瘦眉微蹙，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维持如此高精度的攻击极为耗费心神。洛清漪的弱水剑光则如同清冷月华，在她周身形成三尺护体剑罡，剑光过处，黑蝶纷纷冻结成冰蓝色的晶体，随即碎裂成齑粉，冰晶坠落时折射出令人目眩的七彩光晕。
陆九章腰间算盘虚影急速闪烁，算珠碰撞声密集如雨打芭蕉。他瞳孔中倒映着无数飞舞的蝶影，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点，仿佛在快速计算着什么。“注意‘旧账牵缠’！这些蝶翼云纹带有极强的‘心魔暗蚀’效应，看久了心神会被无形侵蚀，觉得为九千岁卖命是天经地义！”他语速飞快，用独有的江湖切口点破关键，“别盯纹路，攻其本体‘命门要穴’——蝶翼根部三寸！那里是蛊虫灵力流转的‘总账册’，打烂它就像烧了账房，蛊虫自溃！”
众人闻言，纷纷移开视线，攻势越发精准狠辣。
然而，这仅仅是开胃小菜。
“桀——桀桀桀！”一阵刺耳癫狂的怪笑从旋涡最深处传来，说的是生硬的倭语，每个音节都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那笑声中饱含着无尽的恶意与贪婪，竟让周围的海水都泛起细密的黑色泡沫。只见那翻腾的幽暗能量猛然汇聚，一个庞大无比、完全由无数破碎污浊的账册纸张、扭曲的数字和暗红色的“呆账”、“坏账”符文强行拼凑起来的怪物，缓缓站了起来！构成它躯干的账册纸张上，还能辨认出“江南盐税”、“西北军饷”等模糊字样，每一页都在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
它身高近乎十丈，人形，却无五官，只有胸口处一个巨大的、不断滴落黑色污血的窟窿，窟窿边缘挂着几缕残破的账册纸页，随水流飘动。那污血落在海床上，竟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散发出类似陈年墨汁混合着尸臭的怪异气味。这便是倭帅以身化出的——“坏账魔像”！它每一次呼吸，都从窟窿中喷出大量写满赤字的账页碎片，那些碎片在空中自动组合成“欠债还钱”、“利滚利”等血色大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魔像每一次移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纸张摩擦和算盘珠崩碎的混杂声响。它身上那些构成躯体的账册碎片不断剥落，每一片在空中便化作一只更加狰狞、翼展足有半人长的毒蝶，蝶翼上不再是云纹，而是直接浮现出受害者的痛苦面容和欠债数额！而这些碎片一旦落地，竟如同种子般迅速滋生，眨眼间长成一株株扭曲的、嵌着锋利倭刀的血色藤蔓！每一片藤蔓叶片都对应着一名被吞噬了命格的江湖人，叶面上的名字在海水冲刷下若隐若现，散发着绝望和死寂的气息。其中一片写着“武当派-清虚道长”的叶片，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仿佛在哭泣。
最让人心底发寒的是归墟底部。随着魔像的出现，那里泛起的幽蓝晶光越发璀璨，如同无数块巨大的蓝宝石在海底燃烧。晶光之中，一个庞大无比的玄武图腾虚影缓缓盘旋，龟蛇交缠，散发出镇压四方的凛然威压。图腾的龟甲之上，并非天然纹路，而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债契归零”的各派名册名称！从“丐帮弟子花名册”到“唐门暗器谱”，甚至连“少林寺藏经阁典籍目录”都赫然在列！而那条狰狞的玄蛇之躯，则紧紧缠绕着上百名昏迷不醒的童男童女——他们就是“活税桩”！每个孩子瘦弱的胸口都嵌着一块冰冷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税债编号，与龟甲上某一本“债契归零”名册的页码一一对应！仿佛撕毁那名册的一页，对应的孩子就会心口剧痛，七窍流血而亡，彻底化为归墟的一部分“坏账沉淀”。
“王八蛋！连孩子都不放过！”唐不语双目赤红，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劈了那魔像。
“冷静！”陆九章一把按住他，“对方布的是三重死局！硬闯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目光如电，快速扫过全场，脑中算盘虚影几乎燃烧起来，瞬间剖析局势：
“这次的三重黑链与之前的杀局完全不同！”他指向那些在魔像周围若隐若现、身穿禁军服饰却眼神空洞的“私兵”，“‘晶矿’单一核心，而这里是‘晶矿 税典’双核心——司礼监改《归墟祭祀典》，是怕我们用税典破晶阵；禁军布‘晶爆天罗阵’，是用晶矿绑定税典激活机关；黑鲸帮带《倭寇分赃账》，是怕税典显露出账册真迹！三重黑链全围绕‘税典克制晶矿’的关系，而非重复前章的‘晶矿驱动’框架！”
“第一重，规则篡改！”他继续道，“看见他们脚下埋设的晶线了吗？那是‘晶爆天罗阵’！触发条件极其阴险——‘青铜税典现世’！只要我们动用《江湖审计公约》的真正力量试图翻盘，阵法立刻引爆整个归墟，大家同归于尽，所有罪证烟消云散！司礼监篡改的《归墟祭祀典》里肯定加了新条款，给我们扣死了‘谋逆’的帽子，他们动手‘清剿’就名正言顺了！”
“第二重，虚实迷阵！”他又指向那些盘旋的毒蝶和遍地生长的刀叶藤蔓，“毒雾蚀真账——刚才它们故意朽化了我们带着的《盐税实录》残本，那是‘人性诱饵’，暗示我们有‘解蛊秘宝’可以豁免债务，实则雾里全是蛊，沾上就被魔像控制！那些‘虚银幻影’——碰到就吸干气血让人瞬间白发，是‘九千岁贪腐债’的具象化，碰了就被强行绑定债务！抵抗，加速内力流失；不抵抗，变成‘债务傀儡’！靠近被噬，远离被魔像追杀，死路一条！”
“第三重，血契献祭！”他最后指向那玄武图腾和坏账魔像，“魔像是‘债务傀儡’，力量源头就是那些‘债契归零’的名册，吞的命格越多越强！这整个归墟，根本就是九千岁培育‘玄武金丹’的基地！他想用‘倭债残卷’和这些‘活税桩’孩子的生命力双重献祭，激活金丹，操控龙脉！司礼监掌规矩，禁军掌武力，江湖暗桩（那些黑鲸帮残党和倭巫）掌执行，规矩、武力、密探三道连环，好毒的计！”
三重黑链，环环相扣，几乎断绝了一切常规破局的可能。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冷千绝突然攥紧父亲的遗书，羊皮纸上“黑鲸三号船仓军械与晶矿同存”的血字，与魔像呕出的《倭寇分赃账》残页完全重合！他掏出从黑鲸三号残骸中找到的军械铭牌（刻有禁军制式标记），与账册上“神臂弩三百张”的条目一碰，铭牌泛出红光：“我爹当年追查的走私链全在这！黑鲸三号不仅运晶簇，还把禁军军械卖给倭寇，换得的晶矿全用来养归墟眼邪阵！”铭牌与青铜税典产生共鸣，显露出“黑鲸三号下一个交货点是观星台西侧密道”的密文——正是魏国忠输送晶矿至祭台的最后通道。
陆九章突然掏出铁佛寺拓片，将其与账册残页对齐——拓片边缘的云纹与账册“观星台密道”标注完全重合，显露出密道的三层晶矿机关：“第一层需钥匙开锁，第二层需双生血破阵，第三层需税典正气镇邪”。这拓片正是补全《军械私贩账》的关键，此刻终于明确密道防御细节，为后续闯观星台提供依据。
与此同时，那坏账魔像胸口的窟窿猛地扩张，无数假账碎片如同溃堤的洪流，混合着浓郁的、能侵蚀心智的毒雾，向着众人席卷而来！毒雾之中，竟然隐隐浮现出几件宝光四射的物件形状，传出诱人的精神波动：“得此宝…债债消…得自在…”
同时，十几个半透明的、由扭曲数字和金银符号构成的“虚银幻影”哀嚎着扑出，所过之处，连海水都被吸走了生机般变得灰败！
“小心！诱惑是假，噬魂是真！”冷千绝大喝一声，绝灭枪横扫，枪芒如黑龙出洞，击碎两个幻影，但他自己手臂上的皮肤也瞬间黯淡了几分，仿佛被抽走了些许生命力。
“结阵！防御！”鲁尺长老怒吼，铁佛杖顿地，与其他几位功力高深的长老共同撑起一片内力护壁，抵挡毒雾和幻影的冲击。护壁被撞得涟漪阵阵，岌岌可危。
“这样下去不行！内力消耗太快了！”沈青囊急声道，金针不断射出，延缓着幻影的速度。
陆九章眉头紧锁，脑中疯狂计算。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向叶轻舟和唐不语：“轻舟，不语！还记得我们来的路上，遇到过的那几辆差点被劫的边关粮车吗？”
叶轻舟瞬间明悟：“你是说…‘实税’？”
“对！‘账实核验’，‘盈亏自辨’！假的终究是假的，真的‘实税之物’才是破妄根基！”陆九章语速极快，“不语，审计堂的‘粮税勘合符’还在吗？”
“在！”唐不语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玉符。
“以符为引，共鸣边关刚缴纳入库的、那批最‘新鲜’的‘实税’粮草精气！给我‘引入’这归墟假账海！”陆九章大喝。
唐不语毫不犹豫，左手三指并拢按在玉符中央的凹槽处，右手结成审计堂特有的“勘合印”，全力催动内力注入玉符。玉符爆发出强烈的土黄色光芒，表面浮现出麦穗、稻禾、桑蚕等农作物浮雕，一股沉甸甸的、带着麦穗清香和边关风沙气息的磅礴能量，仿佛跨越千山万水的空间壁垒，被强行引动，透过重重海水，轰然注入到归墟漩涡之中！他额角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显然维持如此远距离的能量共鸣对他负荷极大。
“税粮破幻！给我显形！”陆九章并指如剑，引着那股磅礴厚重的“实税”能量，周身浮现出《江湖审计公约》的虚影文字。他眼神坚定如磐石，审计内力在经脉中奔腾不息，在掌心凝聚成一枚旋转的金色算盘印记，直指毒雾最浓处！
奇迹发生了！
那浓郁的、侵蚀心智的毒雾，遇到这沉甸甸、饱含生机的“实税”能量，竟如同积雪遇上沸汤，迅速消融退散！雾中那些虚假的“解蛊秘宝”光影瞬间溃散。
更神奇的是，那“实税”能量并未消散，而是在海水之中凝聚成一尊尊身披金色麦穗铠甲、手持量斗秤杆的内力兵甲虚影！这些虚影面容模糊，却能清晰看到铠甲上谷物纹路，手中量斗里流淌着金色的谷物虚影，秤杆两端分别悬挂着“取”“予”二字，散发着厚重沉稳的磅礴意念！他们出现时，海底的水流都变得平稳起来，形成一圈圈安宁的涟漪。
这些金甲兵甲虚影冲入幻影群中，那些扭曲的“虚银幻影”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溃散消失！
同时，这股“实税”能量与在场许多江湖人怀中、《江湖审计公约》残篇上记载的“税则昭告”条款产生了强烈共鸣！公约残篇自动散发出温和却坚定的金光，在空中交织成一行行清晰的光纹：「税债之征，需明示天下，税目、税率、用途，皆需昭告万民，不得巧立名目，不得暗中加派！」这些光纹如同活物般游走，照在那些被蛊惑者身上时，竟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灼烧附着的邪祟。
这些光纹照在那些原本眼神还有些挣扎、被蛊虫和幻影影响的江湖人身上，如同晨钟暮鼓，震醒了他们被迷惑的心神。
“我…我刚才怎么了？”
“是假象！活祭是骗局！是为了吸干我们的命格！”
“狗日的九千岁！司礼监！骗我们来做祭品！”
醒悟过来的江湖人又惊又怒，纷纷倒戈，开始攻击那些剩余的毒蝶和幻影。
“八嘎！压灭咯！”坏账魔像深处的倭帅似乎没料到对方有这一手，发出惊怒的咆哮，魔像双臂疯狂挥舞，更多的假账碎片和毒雾喷涌而出，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还没完！”陆九章眼神锐利如刀，看向沈青囊、鲁尺以及另外两位擅长账目管理的门派长老（一位是算盘门的珠算长老，一位是账房帮的清账婆婆），“沈大夫、鲁长老，你们与两位长老！请以各自门派真传账册为基，按‘出入账册，井然有序’之理，将内力联通，铸‘内力绞索’！此索专克虚假账目，能抽干魔像的‘内力脉络’！”
沈青囊四人虽不明全部深意，但出于对陆九章的信任，立刻照做。四本散发着不同气息（药香、金石气、草木精粹、水韵）的古朴账册虚影从他们身后浮现：沈家医账泛黄如秋叶，鲁家佛账厚重似山岩，算盘门账册闪烁着算珠寒光，账房帮账册则飘着淡淡的墨香。内力通过账册虚影连接，按照一种模拟“银钱流转”的独特规律运转、编织，形成一条由金银色内力丝线构成的巨大绞索！
眨眼间，一条闪烁着青铜光泽、表面仿佛有无数金银细流奔腾不息的巨大绞索凝聚成形！这条绞索一出，周围那些混乱的、虚假的银钱气息仿佛遇到了君王，变得滞涩起来。
“去！缠住它咽喉，逼它吐真言！”陆九章指向坏账魔像！
青铜绞索如同有生命的灵蛇，瞬间破水而出，无视那些扑上来的假账碎片，精准无比地缠绕在魔像粗壮的脖颈之上！并且，随着魔像体内能量（银钱脉络）的紊乱波动而自动收紧或放松，始终保持着最大的压迫力！
“呃……咕……”魔像发出痛苦的哽咽声，挣扎得更猛烈，但它体内的“虚假银流”被绞索彻底扰乱，力量大打折扣。
绞索越勒越紧，魔像胸口那窟窿中不再是喷出假账碎片，而是开始被迫呕出一些暗红色的、带着浓郁倭寇气息和司礼监印章痕迹的账本残页！
“是《倭寇分赃账》！”唐不语眼尖，立刻认出账页抬头的倭寇文字，“上面记录了九千岁如何将税银、粮草、甚至军械，通过黑鲸商社中转，输送给倭寇！分账比例，时间，地点，一清二楚！看这日期——三年前东南沿海倭寇突然装备制式军弩，就是这批军械！”他气得浑身发抖，账页上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睛。
铁证如山！
这些残页被绞索的力量逼出，在空中放大显现，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所有看到的人都惊呆了，继而爆发出冲天的怒火！
“卖国贼！”
“蛀虫！帝国的蛀虫！”
“怪不得倭寇越剿越多！根源在这老阉狗身上！”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青铜绞索的力量与那玄武图腾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图腾上缠绕童男童女的玄蛇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缠绕的力量明显松动，孩子们身上晶化的速度骤然减缓，甚至有几个孩子睫毛颤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有效！”洛清漪惊喜道。
然而，那倭帅的意志仍在魔像中疯狂挣扎，归墟旋涡旋转再次加速，底部的玄武金丹虚影又开始凝聚光芒，试图反扑。
就在这危急关头，陆九章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积年税债总册》中关于“税则需审计共识”的记载，以及万税碑前“信字币”凝聚民心的经历。他立刻意识到，要彻底击溃这坏账魔像、瓦解归墟邪阵，必须凝聚众人共识，制定新则，以真破伪！
“诸位同道！”陆九章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目光扫过洛清漪、鲁尺、沈青囊、唐不语等人，“此间活祭之祸，根源在于税则崩坏，人命竟可抵税！今日若破此局，必立新约——禁止活人抵税、账册公开查核、税银用途昭告！此三条为我等共识，亦是破阵之基！请诸位以精血神念，立此‘口头契约’！”
“理当如此！”洛清漪率先应和，弱水剑发出一声清鸣，一缕蕴含皇室血脉气息的精血神念融入虚空。
“俺铁佛寺第一个赞成！贪腐暴税，祸国殃民，早该清了！”鲁尺长老铁杖顿地，声如洪钟，纯阳内力裹挟着坚定的意志汇入。
“沈家附议！医者仁心，岂容孩童为税殉？”沈青囊金针齐出，在空中划出三道代表赞同的金线，药香内力带着救死扶伤的信念涌动。
唐不语更是毫不犹豫，取出随身账册和笔墨，疾书“禁止活人抵税、账册公开查核、边军饷银优先拨付并专款专用”三条条款，并在旁批注“需查核验证，天下共督”，随即割破手指，以血按印：“审计堂唐不语，愿以性命担保此约！贪墨者，天下共诛！”这正是他证明自身价值、辅佐陆九章的核心动机体现。
其余各派代表亦纷纷以门派印记或内力呼喝表示同意，甚至一些刚清醒过来的江湖散人也拼命催动微薄内力响应。
众人意志高度统一，一股无形的信念之力汇聚，与那磅礴的“实税”能量、青铜绞索逼出的“真账气息”、以及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微弱江湖信念（农夫汗珠、商人释然、学子感激、边军坚毅等）强烈共鸣。这些能量中，尤以一道来自万税碑方向的“信字币”金光最为醒目——它承载着此前凝聚的民心信念，此刻跨越空间而来，成为新共识的引信和载体！
归墟的旋涡疯狂加速旋转，中心处，无数假账碎片与金甲神将散发的麦香光辉、青铜绞索逼出的真账气息、以及这汇聚了万民共识与新约意志的能量剧烈反应、淬炼、凝聚……
最终，在漩涡中心，一本厚重无比、古朴沧桑的——青铜税典，破开海面，缓缓升起！
青铜税典的封面，没有任何花哨纹饰，只有四个仿佛用鲜血和信念烙刻上去的大字——取之于民！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散发着煌煌正气，与那本《归墟祭祀典》的诡异邪恶形成了鲜明对比！它并非自主创造规则，而是作为一个“内力契约载体”，将众人刚刚以精血神念立下的“口头契约”以特殊内力符文形式呈现！
青铜税典缓缓翻开，书页并非纸质，而是由流动的、承载着众人新约共识与“信字币”能量的金色内力构成。众人细看税典书页，发现“税之监察”条款旁刻着与丙字库钥匙相同的纹路——原来青铜税典的正气能彻底中和钥匙上的晶矿邪力！陆九章将净化后的钥匙按在税典纹路处，二者共鸣显影：“观星台星脉锁需双生血 钥匙共同破解”，且钥匙经倭金熔液净化后，表面还显露出“需陈阿宝护账符激活”的小字——这倭金正是填金库阵眼的遗存，临时税监队从阵眼残渣中收集熔液，刚好够净化钥匙。洛清漪腰间弱水剑突然发烫，剑穗古钱与税典产生共鸣：“我皇室血脉能引动税典正气，与你的审计血脉配合，刚好能破中层机关！”那共识化作清晰的条文烙印于书页之上：第一页「税之起源」旁侧浮现“禁止以活人抵纳税债”的血色批注，正是对百童生辰帖悲剧的直接回应；第二页「税之用途」旁赫然显现“税册需江湖共核，收支明细须昭告”的律文，直指《积年税债总册》的黑幕；第三页「税之监察」则衍生出“边军饷银、救灾粮款，优先拨付，专款专用，贪墨者天下共诛”的具体细则……陆九章看得分明，这青铜税典正是《积年税债总册》的“解药”！总册记载千年贪腐旧规则，税典则以“新共识”覆盖旧规则，二者同根同源，故能在归墟账海完成能量转化与颠覆！
书页的页码，竟与那些“活税桩”孩童胸口的铭牌编号，一一对应！当翻到第108页时，光芒骤然增强，恰好对应着最角落那个胸口铭牌刻着“108”的小女孩。
陆九章福至心灵，并指如剑，以内力为笔，以众人共识为墨，引动青铜税典之力，找到龟甲上标注着“债契归零”的邪恶条款，狠狠一划！
“依据‘出入相衡之理’！收入费用需匹配，岂能强行摊派、竭泽而渔？此条，作废！”
嗤啦！
仿佛有无形的枷锁被斩断！龟甲上那些对应着“债契归零”的名册名字瞬间黯淡了几分！下方，上百名“活税桩”孩童，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僵化的趋势被大幅遏制，超过一半的孩子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孩子！我的孩子！”人群中，一位面容憔悴的青衣妇人突然冲破防线，她怀中紧抱着半块绣着莲花的襁褓碎片——那是她与孩子失散时唯一的信物。此刻她看到编号“073”的男孩睫毛颤动，正是她失踪三个月的幼子！几位同样认出孩子的父母也情绪失控，纷纷向前扑去，却被内力屏障弹回，发出绝望的哭喊。
“拦住他们！阵法还在！”陆九章急忙喊道，同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虚弱感传来，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大半心力。
但效果是显着的！
“禁止用活人抵税！”
“税册需公开查核！”
“归墟活祭永禁！”
陆九章抓住时机，当众高声宣读那由众人共识凝聚、现已铭刻于青铜税典之上的新约条款。他的声音通过内力震荡，在海水里形成一圈圈内力音波涟漪，传遍整个海底战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审计者特有的坚定力量，仿佛一柄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他左手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右手高举青铜税典虚影，尽管脸色因之前的消耗而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支持陆审计！”
“共治江湖！清算贪腐！”
“找九千岁算总账！”
一个被救下的孩童（约六岁），颤抖着将怀中半块麦饼递给陆九章——那是老农给孙子留的食物，竟被黑鲸帮抢来当诱饵。陆九章接过麦饼，指尖触到饼里未孵化的账蛊卵，突然想起冰渊中孩童的肋骨凹槽、沉船城的百童骸骨，愤怒中多了悲悯：“我们找九千岁算账，不只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让这半块麦饼，能真正到孩子手里，让天下再无‘活税桩’！”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比愤怒更有力量，众人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眼神从激昂变成了坚定的守护。
劫后余生的江湖群雄、目睹孩子获救的父母、本就对朝廷失望的边军代表、深受盘剥的药农……所有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引爆了！呼声震海，意志凝聚！
甚至一些原本隶属于黑鲸商社的残党，看到那青铜税典显现的“取之于民”四字及具体条款，再对比九千岁让他们做的肮脏勾当，内心防线彻底崩溃，竟然当场倒戈，协助财武宗弟子去解救那些剩余的“活税桩”。
此时，鲁尺长老带来消息：临时税监队已用玄铁工具撬开丙字库分仓暗格，找到钥匙另一半！钥匙经倭金熔液净化后，表面显影“观星台星脉锁需双生血 钥匙共同破解”的密文；而投诚的边军士兵，已在观星台外围拦截魏国忠派来的禁军援军，用缴获的军械搭建防御线，为我们争取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群情汹涌，民意沸腾！
那坏账魔像在民意的冲击和青铜绞索的束缚下，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狂风撕碎的纸人般轰然解体。无数破碎的账页在空中飞舞，闪烁着怨毒的红光，最终汇聚成一道扭曲的倭帅魂魄虚影。他面目狰狞，眼中充满了疯狂与不甘，张开鬼爪想要扑向最近的孩童，却被归墟漩涡产生的巨大吸力拉扯，眼看就要被吸入深处永世沉沦。
“想跑？‘旧账勾销’，‘孽债尽偿’！给你个痛快！”陆九章强提一口气，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算盘虚影最后猛地震动一下，算珠迸发出刺目的金光。一道无形的、专门针对“虚浮魅影”的查核真气刃闪过，刃芒上镌刻着“查核无漏”四个古字，精准地斩在那魂魄虚影之上，将其劈成两半。
“不——！”倭帅的残魂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瞬间湮灭，彻底化为归墟的一部分“坏账沉淀”。
与此同时，那青铜税典光芒大盛，显现出一幅清晰的海底秘窟图谱！图谱用金线勾勒，标注着“归墟主窟”“玄冰通道”“血祭殿”等名称，其中一条蜿蜒向下的红色虚线特别醒目，终点标记着一个骷髅头符号，旁边注着“冰渊囚童处”五个小字。图谱边缘还散落着几处标注着“晶爆点”的三角形符号，显然是对方布下的陷阱。
而就在这时，从图影标示的窟底最深处，竟然隐隐传来了微弱却清晰的童声哭喊：“…呜呜…娘…放我出去…好冷…活税桩…还没拆完…”声音稚嫩而虚弱，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进众人的心脏。
陈阿宝冰棺中的护账符突然从沈青囊怀中飞出，悬浮在青铜税典上方——符面微光与童声哭喊频率完全同步，在税典图谱上精准标注出“冰渊囚童处”的具体坐标：“丙字库分仓地下三层，由玄铁锁链与账蛊守护”。沈青囊解释：“发现陈阿宝冰棺时，他心口玉佩与钥匙残片共鸣，正是因为其祖父是查核守护者——这血脉能感知同类（被献祭孩童）的生机，而护账符是用守护者精血炼制的，与陈阿宝血脉绑定后，才能精准定位困童！”他指向归墟口外侧（冰棺仍由两名弟子看守），“冰棺中陈阿宝的指尖还在微动，血脉正通过护账符强化信号，确保我们不会找错分仓暗格。”
还有孩子没救出来！
众人刚放松的心弦瞬间再次绷紧！
更引人注目的是，青铜税典扉页飘落下一张残破纸条，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用未干涸的鲜血写着：“冰渊底千童困，速救！”血迹暗红，部分凝固发黑，部分仍在晕开，显是刚写下不久。纸条下方血色图案与护账符产生共鸣，浮现出冰渊地道分布图，标注“千童被囚于丙字库分仓暗格”，与临时税监队密报完全吻合！护账符与陈阿宝血脉绑定，符上亮起的百道微光正是孩子们未绝的气息。“陈阿宝血脉不仅能辅助破观星台，还能定位困童！”沈青囊急声道，掏出玄铁令牌：“临时税监队已用倭金熔液净化丙字库钥匙残片，正守在分仓外等候汇合！”
血迹蜿蜒，在纸条下方晕染开一小幅图案——那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活祭台图样，祭台分三层，每层都刻着不同的符文，最底层画着九个锁链锁住的孩童轮廓。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朱批标注：「司礼监核验」。这字迹娟秀却透着阴冷，与之前《归墟祭祀典》和倭巫手段中透露出的「玄武活祭流程」细节完全一致！尤其是祭台中央那个扭曲的“玄武噬童”图案，与孩子们铭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司礼监，竟然全程参与了“活税桩”的筛选和抓捕！这意味着从规则到执行，这条黑色网络完全在九千岁的掌控之下！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然而，这还没完。
就在归墟底部那玄武金丹的虚影即将因为献祭被打断而消散的瞬间，它猛地亮了一下，内部竟然浮现出了一幅清晰的图景——皇宫观星台！那观星台高耸入云，十二根盘龙柱环绕四周，顶端架设着巨大的青铜浑天仪。夜空繁星点点，却有七颗星辰呈现诡异的血色，组成一个玄武形状。
图景中，九千岁魏国忠的身影清晰可见！他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蟒袍，头戴紫金冠，面色红润如婴孩，丝毫不见老态。他并非在观星，而是站在观星台中央，面前悬浮着数颗由精纯“税债怨气”凝聚而成的暗红色“血煞内丹”！他正引动观星台的地脉之气，将这些内丹投入一尊雕刻着玄武图腾的丹炉中淬炼，炉中沸腾的，赫然正是那种众人无比熟悉的、阴魂不散的——“玄武血引”！丹炉下方刻着“九转炼龙”四个篆字，炉口缭绕的黑烟凝聚成一张张痛苦挣扎的人脸。
他似乎察觉到了窥视，猛地抬起头，隔着无尽空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容，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通过唇语，陆九章和身边几人都看懂了那句话：
“……来吧……最终献祭场……等着你们……”
刹那间，所有线索全部连通！
军械账、晶矿账、倭寇、活祭、玄武金丹、观星台……一切最终指向的，根本不是什么海底归墟，而是那座巍峨皇城之巅，由司礼监、禁军、黑鲸帮、倭寇势力共同控制的——皇宫观星台！
那里，才是真正的“终极献祭场”！九千岁要用“双生血”（陆氏审计血脉 洛氏皇室血脉）完成最后一步，彻底激活玄武图腾核心，掌控龙脉！
沈青囊掏出青铜漏刻，漏沙仅剩最后一格：“归墟眼破局耗了两刻钟，边军拦截争取了半个时辰，此刻距月圆子时仅剩一刻钟！若不尽快带着钥匙和税典赶往观星台，百童献祭的血引就会彻底成型，连税典正气都无法破解！”洛清漪指尖算经血脉泛起红光，与观星台方向产生共鸣：“星脉锁已开始吸收地脉邪力，再晚一步，就算破了锁，也挡不住献祭启动！”
他们刚才海底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砸了对方一个“分舵”，延缓了对方的进度，却远未伤及那扎根于帝国权力核心的“总坛”根本！皇权所在，江湖门派纵有通天手段亦需谨慎啊！
海底的战斗似乎暂时落幕，倭酋伏诛，罪证记录，部分孩童获救。但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恐惧和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包裹了每一个人。
通往皇城观星台的路，将是真正的龙潭虎穴，终极死局。
陆九章缓缓握紧了拳头，指尖冰凉。他能感觉到掌心的冷汗正在冻结，审计内力在经脉中艰难地流转。腰间那沉寂片刻的算盘，再次发出了细微却无比坚定的“哒”声，算珠碰撞的节奏越来越快，仿佛已经开始推演起通往那座至高祭坛的、每一步的代价与……渺茫胜算。他抬头望向皇城方向，眼中映着归墟深处的幽光，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