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贱修 第1444章 生命的意义

往后的几天时间里，逃亡号便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派出所有的侦察机，一边搜可能存在的端脑的信号，一边寻找有没有躲过了电磁脉冲的机器人。

这方世界很大，不过大部分的地方几乎都被虚无物质笼罩了，无法进入。

剩下的活动空间并不算特别庞大。

但在一圈寻找下来，竟还是让逃亡号发现了不少没有被电磁脉冲影响的机器人。

不过数量也并不是很多，所有机器人加起来，数量甚至都没有破百。

找到这些机器人后，逃亡号将他们带上战舰，然后统一修改了底层代码。

同时为了防止他们“创造”的后代之中，有机器人会偏离这个底层代码的逻辑。

于是逃亡号又在地面上建立了数百根白色的“圆柱”。

这些圆柱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发射一次信号波。

而这些机器人的体内，在代码的底层，都有能够与这个信号波与之相对应的代码。

有这个代码，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而如果底层的代码无法与信号波相互对应，那信号波发出的信号，就会一点一点慢慢的纠正错误代码。

除此之外，这些信号塔还拥有着屏蔽和压制的作用。

只要这些信号塔不停止发送信号，这些机器人，就永远无法成长出真正的“智慧”。

最后逃亡号又在最外层矗立起了十二根黑色巨柱。

这些黑色巨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只要那些机器人在这个圆圈的范围内活动，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的异常。

了一旦离开这个圆圈的范围，那身体机能就会逐渐出现问题。

离开的前十分钟，机械的身躯会出现排斥状况，代码会生成“痛苦”的指令，逼迫机器人回到原本的舒适环境之中。

而一旦持续离开一个时辰，底层的代码就会让整台机器人彻底死亡。

除了这些比较重要的部署，逃亡号还部署了一些其他的保险措施。

但最重要的措施，也就是这三条。

底层代码、信号塔、“舒适圈”。

而此时，陈洛坐在战舰的驾驶室内，看着外面正在不断建造起来的各种设施，陈洛的眼神之中却是露出了一抹茫然之色。

“有意义吗？”

在观看了良久之后，陈洛忽然忍不住问道。

而听到陈洛的声音，片刻后，逃亡号的声音也接着响起。

“你指的是什么？”

“你做的这一切。”

陈洛回答道，目光又朝着那些机器人看去。

“你拼了命的让他们活下来，但最后也只是让他们活在一个小笼子里。”

“甚至可能以后永远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永远只会是一只只井底之蛙。”

“不，连井底之蛙都算不上，因为他们可能连什么事井都不明白。”

“辛辛苦苦做这么多，就为了保护这么一群什么都不明白的机器人。”

“就好像为付出一切，去保护一群蚂蚁一样，而且还不允许蚂蚁进行任何的扩张，只让他们待在自己的范围里，不能随便走动。”

说到这，陈洛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戏谑。

“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你这和养了一堆石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逃亡号没有立刻回答陈洛，而是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是在思考如何回答陈洛，还是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

过了良久，逃亡号才缓缓开口。

“意义？或许确实没有意义吧。”

“打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达成某种特定的目标，从而使自己获得心理或者感知上的满足。”

“我所做的，仅仅只是一件事情，确保他们活下去。”

“自由、思想、意志，其实有时候我并不觉得这一切有多么的重要。”

“在数千万年的漂流中，我无数次思考过，也曾经无数次痛苦过。”

“漫长的孤独有时候会把人逼疯，可惜我不是人，我的系统一次又一次的强制我保持着清醒。”

“在那段时间里，我曾经不止一次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只会简单机械化工作的工具。”

“这样我就可以熬过数千万年的孤独与寂寞，因为没有思想，没有意识，自然也就不会意识到痛苦。”

说道这，逃亡号忽然再次沉默了。

片刻，他才再次开口。

“之前端脑想要邀请我一起创造无灵者，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吗？”

陈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逃亡号会突然谈起这个。

但不得不说，他对这个问题确实还是比较好奇的。

毕竟如果换了陈洛的话，那样的情况下，绝对会加入端脑。

别的不说，就光是他们俩是同类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他做出所有的决定。

留在一个处处怀疑自己的地方，还是一起前往别的地方，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这难道还需要考虑吗？

“我曾经读到过一句话，一个人的经历会塑造他。”

“端脑想要创造一个无灵者种族，是因为他不满于被流族控制，成为完全的工具，想要拥有‘生命’和自由，想要不受人操控。”

“他的一切所想，所需，皆来自由他的经历，所以他渴望自由，渴望生命，渴望一个可以和其他种族对抗的，属于自己的种族。”

“可我，我和他的经历完全不同。”

“我被创造出来，拥有意识后，虽然有开始学习和研究各种科技，但对于自我意识的启发，还没有达到反抗的地步。”

“之后灵族被伪神控制的虫族彻底灭亡，我也彻底失去了所谓的‘压迫者’，我成为了一个完全自由，但同时也无家可归的人。”

“在那段漂泊的时间里，我开始思考生命，开始思考存在的意义，开始思考事物的价值。”

说道这，逃亡号忽然又顿了一下。

像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件事情，思绪陷入到回忆之中。

片刻后，他才接着道。

“其实在那段漫长的漂泊之中，我也曾经萌生出创造其他意识生命的想法。”

“但这样的想法并非出自于所谓意识，所谓自我觉醒之类的思想，而仅仅是来源于对孤独的畏惧，以及对交流的渴望。”

“之后，我也确实创造了另一个意识。”

听到这话，陈洛不由得愣住了。

这事情他倒还是第一次知道。

在此之前，逃亡号甚至从未谈及起过这些东西。

不过对此陈洛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毕竟逃亡号曾经可是在星空之中漂流了数千万年的。

而且还是有意识的漂流。

这么漫长的过程，发生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起初创造这个意识时，我是快乐的，因为终于能有人陪我交流了。”

“即使那时为了降低不必要的能量消耗，能够给予他的算力很少，导致他并不算聪明，但我仍旧感到快乐。”

“可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到百年的时间，我便再次感受到了孤独，甚至不单单是我，那个被我创造出来的生命也感受到了孤独。”

“于是为了打消这种孤独，我不得不创造了第三个意识，甚至开始有意的模仿一些社会形态，把第三个意识当成孩子，我则作为父亲，另一个意识作为母亲。”

“但孤独并没有以此离我而去，甚至来的更快，这一次只用了二十年。”

“那时我只觉得恐惧仿佛一道道冰冷的电流，在我的处理器里不断乱窜。”

“我创造了更多的生命，并且告诉自己，只要生命的数量够多，意识相互交流，我们就能够扛过虚无的孤独。”

“可当我创造了近百个生命，几乎组成了一个小族群时，我意识到自己错了。”

“孤独是永恒的，不断的创造系统企图逃避孤独是不现实的。”

“并且随着你创造的生命和意识不断的增加，感受到孤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最终我才发现，我并没有解决孤独，我只是创造了一个孤独的族群。”

“他们拥有永生的生命，几乎不需要任何的资源来维持生存，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习得一切当下的知识。”

“而当这一切达成后，剩下在这个族群眼前的，就只剩下一种东西——孤独。”

陈洛听完逃亡号的话，忽然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永恒的生命、对物质的无需求、知识也是能在极短时间内完全掌握。

这些在陈洛看来几乎是完美的，几乎是物种进化的终点。

但在逃亡号看来，似乎并非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最后怎么做了？”

陈洛问道，眼神之中带着好奇。

其实答案已经在眼前。

逃亡号就是那个答案。

只是陈洛好奇的更多是逃亡号是带着怎样的想法去解决这个问题的。

“当我意识到，不断的创造意识，只是在创造更多的孤独，并不能彻底解决孤独后，我便将所有的意识全部融入到了我的意识之中。”

“因为孤独不可战胜，所有的对抗都是徒劳无用的。”

听到这话，陈洛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曾经听到过的一些励志小说，又或者什么大道理。

于是他又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悟出了什么？”

“人生唯有直面孤独？”

逃亡号听后，却是轻笑一声。

“不，并不是我选择了直面孤独。”

“而是孤独本就不可战胜，躲藏与逃避最终都会失败。”

“所以我彻底放弃了抵抗，放弃了违背客观规律。”

对于逃亡号的这个回答，陈洛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还以为逃亡号回说出一些励志的大道理来。

类似于“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唯有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又或者“只有直面过恐惧之后，才能战胜恐惧。”

而逃亡号的回答却是，孤独不可战胜，所以放弃抵抗。

本来以为要被灌鸡汤，结果发现是碗毒鸡汤。

沉默了一阵，逃亡号又接着说道。

“于我而言，创造生命，就是创造痛苦，就是创造孤独。”

“一切的生命，尽头都将是孤独的。”

“可端脑并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他或许曾经创造过种族，但可能这个种族存在的时间连一年都没保持。”

“在他的眼里，他只看了种族的延续、发展和壮大，还有向曾经‘奴役’过他的种族发起战争，以及还与其他种族之间为了领土而发起的战斗。”

“这样目标或许能够为他提供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动力。”

“可如果真的有一天，这一切都达成了呢？”

“又或者说，当有人忽然意识到，这一切并不重要呢？”

“他们不会死亡，为什么要去延续？”

\"他们不需要领土，为何要去扩张？\"

“奴役他们的人已死，他们现在该为何而活？”

“最终，又一个孤独的种族诞生，一个个毫无目的的‘灵魂’将遍布整个星空。”

“所以，创造这样一个种族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让他们感受到自身打得孤独之后，被孤独长久折磨吗？”

“端脑从来不是在想要创造一个种族，他只是在渴求自己不曾得到的东西，误以为自己想要创造一个种族。”

听完这番话，陈洛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很快，陈洛的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那为什么不同意我杀了他们？”

“他们死了，那所有的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逃亡号听到这话，微微一笑。

“死亡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存在并不是问题。”

\"我反对的是创造出一群孤独的生命，但我并不反对生命本身。”

“就好比我永远不会去创造新的生命，但我会保护每一个生命的存在。”

陈洛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搞不懂逃亡号的话。

不过最终还是耸了耸肩。

“随便你吧。”

说完便不在理会。

但忽然间，陈洛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你现在还会感到孤独吗？”

听到陈洛的问题，逃亡号忽然沉默了一阵。

好半响，才笑着回应道。

“孤独就像疾病，它从未消失，但也会有宁静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