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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崇思来想去决定真心辅佐陛下后周天下
显德十年二月的风,总算卸去了残冬的凛冽,裹着些微湿润的暖意,穿过郭府的回廊,轻轻拍打在书房的窗纸上。郭崇静坐案前,指尖摩挲着《兵法》泛黄的扉页,书页间还留着世宗皇帝当年批注的墨迹,朱红与墨黑交织,像极了战场上凝固的热血与军令。窗外的海棠树又抽出些新绿,嫩芽顶着露珠,在风里轻轻颤动,倒让他想起符太后那句“再冷的天,也挡不住春天来”,心尖便跟着软了几分。
家丁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盏热茶,青瓷茶盏上浮着细碎的茶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棂外的光影。“老爷,这是新采的明前茶,按您的吩咐用雪水炖的。”家丁放下茶盏便要退下,却被郭崇叫住。
“府外可有动静?”他声音略显沙哑,连日来沉心读书,话倒比往日少了许多。
“回老爷,街口常有禁军巡逻,听说是太后下令加强京城防卫,还传话说要安抚各军旧部。”家丁据实回话,目光不经意扫过案上摊开的《行军布阵图》,那图边角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张谦将军可有派人来?”郭崇又问,指尖在茶盏沿轻轻划着圈。
家丁迟疑了片刻:“前儿张将军的儿子来过,说张将军在家闭门思过,还让小的给您带话,说……说他知错了,不该撺掇您犯糊涂。”
郭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味清苦,却回甘悠长。他想起张谦胳膊上那道伤疤,是当年淮南之战时,为替他挡一箭留下的,那时两人并肩作战,夜里抵足而眠,说的都是“誓死报效后周”的话。如今想来,便是这份过命的交情,才让他一时昏了头,忘了朝廷的全局考量。“知道了,让厨房备些薄礼,送些伤药过去,告诉他好好养着,往后有的是报效国家的机会。”
家丁应下退去,书房重归寂静。郭崇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户,春风裹挟着泥土的腥气涌进来,带着些海棠花的淡香。不远处的庭院里,几只麻雀落在石阶上啄食,见有人开窗,扑棱棱飞起,掠过墙头时,惊起一串清脆的鸟鸣。他望着墙外的天空,湛蓝如洗,忽然想起世宗皇帝北征时,自己曾护着御驾在幽州城外远眺,那时的天空也是这般蓝,只是风里满是硝烟味。
正出神间,院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甲胄碰撞声,比寻常巡逻的禁军声响更显规整。郭崇心头一动,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撩开帘子望去,只见府门处站着两名禁军校尉,正与管家低声说着什么。不等他上前,其中一名校尉已转身看来,见了他便拱手行礼:“郭将军,太后有旨,请您即刻入宫议事。”
郭崇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定了下来。他整了整衣襟,将怀中折好的誓言重新按了按,那纸页边缘已被体温焐得温热。“烦请校尉稍候,容我换身朝服。”
更衣时,他特意选了那件世宗皇帝亲赐的绯色官袍,袍子领口有些磨损,妻子曾想给他缝补,却被他拦住——这是当年平定南唐后,世宗皇帝在庆功宴上亲手披在他身上的,针脚里都藏着恩宠。铜镜里的自己鬓角已添了些白发,眼角的皱纹比往日更深,可眼神却比前几日清明了许多,再没有了当初的混沌与焦躁。
跟着校尉出府时,街面上比往日热闹了些。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街串巷,叫卖声此起彼伏,穿蓝布短衫的百姓牵着耕牛往城外去,牛背上搭着新织的草绳,显然是要去春耕。几名孩童追着风筝跑,风筝线在春风里绷得笔直,上面画着的禁军将士模样,引得路过的老兵驻足轻笑。郭崇看着这寻常市井的烟火气,忽然想起太祖皇帝郭威当年常说的“乱世百姓苦,若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便是我辈最大的功业”,脚步便愈发沉稳了。
皇宫的朱漆大门在眼前缓缓敞开,禁军侍卫见了他,目光里虽有几分复杂,却都恭敬地行了礼。穿过层层宫苑,沿途的柳树都已抽出新芽,嫩黄的枝条垂在水面,倒映出粼粼波光。符太后与柴宗训所在的紫宸殿外,几名文官正候在廊下,见他过来,宰相范质率先拱手:“郭将军近来闭门思过,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郭崇连忙回礼:“范相说笑了,臣往日糊涂,多亏太后与陛下宽宥,方能在此自省。”他认得这几位都是朝中重臣,有掌管枢密院的魏仁浦,还有负责吏治的王溥,皆是世宗皇帝留下的肱骨之臣。
正说着,内侍已掀帘传话:“太后有请诸位大人入殿。”
殿内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符太后端坐在上首,身上穿着素色锦袍,头上未戴珠冠,只簪了支玉簪,倒比那日在府中见时更显端庄。柴宗训坐在一侧的小榻上,手里捧着本《论语》,见他进来,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眼神依旧澄澈,像极了当年攥着小木剑的模样。
“郭将军免礼。”符太后的声音温和却有力,目光扫过众人,“今日召诸位前来,是为商议边境防务与禁军整训之事。近日北汉与辽人在边境异动,南唐也派人在淮南站探动静,京城内外的禁军需重新调配,务必做到内外兼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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