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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1章 书房残卷辨同谋
禁军统领攥着腰间佩刀,听柴宗训带着稚气的话音落定,忙躬身应道:“臣遵旨!这就分两队人,一队守着王坤府书房,一队去户部衙署封了他的办公区域,绝不让人动里面的东西!”
柴宗训点点头,指尖还残留着银铤的凉意,转身时瞥见廊下那串风干鹿肉,想起老工匠家连铁锅都凑不齐,眉头又拧了起来。林阿夏跟在身后,见他脚步顿了顿,轻声道:“陛下,书房离偏院不远,臣已让人先围起来了,您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走。”柴宗训抬脚往前,晨光顺着檐角溜进院,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郁。刚到书房门口,就闻见一股墨香混着樟木的味道,与地窖里的潮湿金铁味截然不同——书架上摆着整排的宋版书,案头砚台是端溪老坑料,连镇纸都是和田玉做的,雕着缠枝莲纹,与喂鸟的铜笼如出一辙。
“陛下小心脚下。”禁军掀开棉帘时,柴宗训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他稳住身形,目光扫过书桌:宣纸上还压着半篇未写完的文书,字迹与地窖里税书上的批复笔迹有七分像,只是笔锋更潦草些,像是写一半被突然打断。他走过去,指尖刚要触到纸页,就被林阿夏拦住:“陛下,先让文书房的人来拓印,免得破坏了字迹。”
“嗯。”柴宗训收回手,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那里有个暗格的缝隙,比其他木板的颜色浅些,像是常被翻动。他踮起脚想够,却差了大半个手掌,禁军统领见状忙上前,小心地推开暗格,里面竟藏着个紫檀木匣子,锁扣上还挂着枚小巧的铜钥匙,与地窖的钥匙是一套。
“打开。”柴宗训退了半步,看着统领用钥匙拧开匣子,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叠折得整齐的信笺,最上面一张写着“致王兄”,落款是“户部主事张承”。他伸手抽出信,指尖捏着麻纸边缘,逐字逐句看下去——“陈州漕粮已折银三千两,按旧例分你六成,余下四成我与李州官分用”“上月递的‘漕运损耗’文书,多亏王兄在侍郎面前周旋,才没被拆穿”“城西铁匠铺的工钱,扣下三成充作‘管理费’,已让小吏送去你府中”。
每看一句,柴宗训的指节就攥得更紧些,信纸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他想起昨日在铁匠铺,老工匠的儿子捧着生锈的铁砧说“想打一把不弯的枪”,原来那些该给工匠的工钱,早被这些人分赃分了去。“张承……”他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去户部,把张承带过来,让他当着这些信的面,说清楚。”
禁军统领刚要转身,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李侍郎勒着马缰绳跑进来,手里举着本账册:“陛下!户部衙署那边有发现——张承的办公桌上,有本改过的漕运账,把‘损耗’的数目改大了三倍,还盖了假的户部印!”
柴宗训接过账册,指尖拂过被篡改的墨迹,墨色比其他地方深些,显然是新改的。他刚要说话,就见两个禁军押着个穿青袍的官员过来,那人面白无须,看见书房里的信笺,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正是张承。
“陛下饶命!陛下恕罪啊!”张承爬着往前,额头磕在青石上,声音发颤,“是王坤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改账,就把我去年误判税粮的事捅出去,我也是没办法啊!”
柴宗训蹲下身,把那叠信笺扔在他面前:“这些信,也是他逼你写的?陈州的三千两漕银,也是他逼你分的?城西铁匠铺的工钱,也是他逼你扣的?”他每问一句,张承的头就磕得更响,额头上渗出血来,却不敢抬头看他。
“陛下,臣……臣只是一时糊涂!”张承抓着信笺,手指发抖,“那些银钱,臣一分都没敢花,都藏在府里的衣柜里,臣现在就去取,还给百姓,还给陛下!求陛下给臣一次机会,臣再也不敢了!”
“机会?”柴宗训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透着彻骨的冷,“去年陈州大旱,老农把最后一袋粟米都交了税,等着朝廷赈灾,你给他们机会了吗?禁军士兵拿着弯掉的枪头打仗,战死了连抚恤金都被克扣,你给他们机会了吗?城西铁匠铺的工匠,靠打铁养家,你扣了他们的工钱,让他们吃不上饭,你给他们机会了吗?”
张承被问得哑口无言,瘫坐在地上,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陛下,臣错了……臣真的错了……”
“错了就要认,罪了就要罚。”林阿夏走过来,把账册递给禁军统领,“按陛下的旨意,把张承带下去,连同他府里的赃银一起查抄,再传信给陈州,让他们核对漕粮数目,看看还有多少被私吞。”
禁军押着张承走后,柴宗训看着满书房的宋版书和玉器,突然觉得刺眼——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可能沾着百姓的血汗。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半篇未写完的文书,上面写着“臣王坤启奏陛下,陈州赋税已如数入库,百姓安居乐业……”,墨迹还没干,却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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