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载三国 第104章 庞统大闹西游（六）

离开了依旧回荡着孙悟空脱困后狂啸的五行山地界，庞统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孙悟空跟在他身后，初时还有些躁动，不时抓耳挠腮，对着路过的云彩龇牙，或是用金箍棒捅捅那些看起来不顺眼的石头。但很快，他发现这书生走路看似寻常，每一步却都暗合某种韵律，周遭紊乱的天地灵气竟隐隐以其为中心，变得温顺了些许。更让孙悟空心惊的是，他自己体内因四百年镇压而有些滞涩的妖力，在这书生身边，竟也流转得更为顺畅，那积郁的暴戾之气，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抚平了几分。

“喂，书生，你这尺子到底什么来头？连如来老儿的封印都能撬动？”孙悟空忍不住凑近问道，火眼金睛仔细打量着庞统袖口，试图看穿那鸿蒙量尺的奥秘。

庞统目不斜视，淡淡道：“一件工具罢了。能撬动封印的，非是尺子，而是规则本身已千疮百孔。我不过是指出了那个最脆弱的点。”

孙悟空似懂非懂，但也不再追问，只是暗自嘀咕：“这书生，说话比菩提祖师还绕……”

数日后，一片与周遭荒芜截然不同的景象出现在眼前。那是一片依山傍水的肥沃谷地，阡陌纵横，田舍俨然，虽无高墙深垒，却自有一股兴旺的生气。只是这生气中，混杂着些许妖气与……一股庞杂的血脉气息。谷地入口处，立着一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猪家镇。

尚未靠近，便听得镇内人声鼎沸，其间夹杂着一些略显粗豪的哼哧声。镇口玩耍的孩童，有的与常人无异，有的则顶着小小的猪耳朵，拖着短短的尾巴，跑起来憨态可掬。

孙悟空眼神一厉，金箍棒已提在手中：“好浓的妖气！还有那呆子的味道！果然在此地逍遥快活，忘了正果！”他当年在天庭与天蓬元帅也算旧识，虽嫌其惫懒好色，但毕竟同殿为臣，如今感知到对方竟在这下界娶妻生子，建立妖镇，不由得怒从心起。

庞统却抬手虚按，止住了孙悟空的冲动：“稍安勿躁。此间因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

他二人并未隐藏行迹，刚至镇口，便被几个手持钉耙、身形魁梧、半人半猪的壮汉拦住。为首一个猪头人身的汉子，声如洪钟：“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俺们猪家镇作甚？”言语间虽警惕，却并无多少恶意，更像是例行盘问。

孙悟空正要发作，庞统已上前一步，平和地说道：“故人来访，欲见猪刚鬣一面，烦请通报。”

那猪头汉子打量了庞统几眼，见其气度不凡，不似歹人，又瞥了一眼旁边毛脸雷公嘴、凶相毕露的孙悟空，心里有些打鼓，嘟囔道：“找镇长老祖宗的？等着！”说着便派了一个小妖飞快跑进镇去报信。

不多时，镇内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穿着员外服、挺着硕大肚腩、长鼻大耳、满面油光的黑胖汉子，在一群猪子猪孙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正是猪刚鬣。他见到孙悟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慌乱，但很快被掩饰下去，强作镇定地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弼马温……你这遭瘟的猴子，怎得脱困出来了？来俺老猪这穷乡僻壤作甚？”

孙悟空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瘟猪！菩萨让你在此等候取经人，你倒好，在此娶妻生子，快活似神仙！你把取经大事置于何地？”

猪刚鬣被戳到痛处，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呸！等？俺老猪等了四百年！毛都没等来一根！这取经本就是骗局！俺在此地安分守己，护佑一方，有何不对？总比你个闯祸的猴子被压在山下强！”

眼看两人就要吵将起来，庞统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生灵耳中：“天蓬元帅，可还认得此物？”他手掌一翻，并非鸿蒙量尺，而是一缕极其微弱、却纯正无比的太阴真水气息。这正是他四百年来观察规则，从月华流转的漏洞中截取并凝练的一丝本源之力。

猪刚鬣浑身一震，如遭雷击！那气息，是他身为天河元帅时无比熟悉的力量，更是他心底对广寒宫那份遥不可及执念的源头！他肥胖的身躯颤抖起来，看向庞统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庞统散去那缕气息，目光扫过猪刚鬣，又扫过那些好奇张望、半人半猪的孩童，“重要的是，你甘心让你的子孙后代，永远顶着这非人非妖的形态，在这混乱的世道里挣扎求存吗？你所谓的‘安分守己’，不过是画地为牢。天地大劫将至，你这猪家镇，真能独善其身？”

猪刚鬣脸色变幻不定。四百年的世俗生活，早已磨平了他不少棱角，但也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血脉不纯带来的困扰与歧视。他的子孙，虽有力气，却难修仙道，虽得安乐，却总被视作异类。这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庞统继续道：“取经是骗局，但寻求超脱、摆脱这尴尬的宿命，却是真的。我无法让你重回天庭，也无法让你得道成仙，但我或许可以，帮你斩断这错乱的血脉因果，让你的后代，重归人族正统，堂堂正正行走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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