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命 第8章 血石往事

雨水敲击着图书馆的玻璃穹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林菲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第三杯黑咖啡一饮而尽。凌晨四点的滨江市图书馆地下档案室只有她一个人，还有面前那堆发黄的旧报纸和工程文件。

程岩已经失联三十六小时了。昨天他从设计院回来后就变得异常沉默，半夜悄悄收拾行李离开了公寓，只留下一张字条：\"去结束这一切。别找我，会连累你。\"

林菲咬紧下唇，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资料。她从程岩姐姐程雪那里得到了关键线索——三十年前湘西隧道事故中，有一块\"会流血的红石头\"被秘密运出了事故现场。而程建业自杀前一周，曾收到过一个装着红玉碎片的信封。

\"湘西地方志...湘西地方志...\"林菲喃喃自语，手指划过书架上一排排皮质书脊。突然，她的视线被一本墨绿色封面的册子吸引：《青岩镇民俗考》。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格外清晰。在第217页，林菲找到了她要找的内容：

\"石咒师，青岩莫氏独有秘术。以命祭石，可缚魂于岩。需取红玉为媒，滴血为契，三验而咒成...\"

旁边的插图是一个仪式场景：祭坛中央摆放着红玉，周围跪着九名黑衣者。林菲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迅速用手机拍下这页，继续往后翻。在附录的家族谱系中，她发现了莫三通的名字，旁边标注着\"末代石咒师\"，而其女\"莫小芸\"的名字上打着一个诡异的叉号。

\"找到了！\"林菲小声欢呼，随即被接下来的发现惊得倒吸冷气——谱系显示莫三通还有个儿子：莫远山，生于1985年。

\"儿子？事故报道从没提过...\"林菲立刻翻开笔记本，快速记录这个新线索。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林医生？\"一个低沉的男声，\"我是《湘西日报》的张昊。程雪给了我你的电话，关于你询问的隧道事故...\"

林菲握紧手机：\"您知道什么内幕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不是电话里能说清的。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明天上午十点到老城区的'岁月茶馆'。只准你一个人来。\"

电话挂断了。林菲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加速。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雨云，照在她面前摊开的资料上。其中一张事故现场照片的边缘，一个模糊的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个穿藏青色衣服的年轻人，右手小指似乎戴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岁月茶馆坐落在老城区最破旧的一条巷子里，招牌上的漆已经剥落大半。林菲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陈年茶叶和潮湿木头的气味。茶馆里光线昏暗，只有零星几个老人坐在角落喝茶。

\"林医生？\"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从里间探出头。他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眼睛里有种记者特有的锐利光芒。

\"张昊？\"林菲走过去，注意到对方右手缺了小指，只剩一个丑陋的疤痕。

张昊示意她坐下，警惕地扫视四周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先看看这个。\"

纸袋里是一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画面中，年轻的程建业正在和几个工人搬运一块暗红色的巨石，石头表面布满奇怪的纹路，像血管一样。

\"这是...\"

\"事故当天早上拍的。\"张昊压低声音，\"你看到的红石头是青岩镇莫家的'祖石'，据说是石咒师的力量源泉。隧道施工时意外挖到了它。\"

林菲的指尖轻轻颤抖：\"然后呢？\"

\"按当地习俗，这种圣物必须请巫师重新安葬。但程建业为了赶工期，坚持爆破继续。\"张昊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结果第一次爆破后，石头表面渗出了红色液体，像血一样...\"

林菲想起地方志上的记载：\"滴血为契。\"

\"当天下午隧道就塌了，六个人被埋。救援队赶到时，莫小芸还活着，但程建业坚持先加固结构...\"张昊的声音哽住了，\"我妹妹...我妹妹就在救援队里。她说莫小芸被压在那块红石头下面，血从石头里不断渗出来，和她自己的血混在一起...\"

林菲突然明白了：\"所以莫三通不仅失去了女儿，还失去了祖石？\"

\"不止如此。\"张昊从纸袋底部取出一张泛黄的剪报，\"事故后，程建业偷偷把红石头运走了。当晚，莫三通的儿子莫远山追到滨江市，第二天就离奇死亡——被工地坠落的钢筋贯穿心脏。\"

林菲倒吸一口冷气：\"也是...石头有关的死亡？\"

\"钢筋是从石质基座上脱落的。\"张昊苦笑，\"更诡异的是，验尸时发现他心脏里嵌着一小块红玉，与祖石材质相同。\"

线索在林菲脑中逐渐连接：莫三通失去了女儿和祖石，又失去了儿子，于是用十五年时间策划复仇，让所有相关者都死于\"石命\"...

\"还有件事。\"张昊凑近，呼吸喷在林菲脸上，\"莫远山死后，尸体失踪了。而从那以后，滨江开始出现'莫三通'的传说——一个能预言石命的老算命先生。\"

林菲的血液几乎凝固：\"你是说...莫三通其实是他儿子？\"

\"不完全是。\"张昊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查过，真正的莫三通在儿子死后就疯了，现在还在湘西精神病院。滨江这个'莫三通'，很可能是莫远山...或者说，是占据了莫远山身体的某种东西。\"

林菲的理智尖叫着这太荒谬，但想到程岩描述的种种异象，她又不得不保持开放心态。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窗外有个藏青色身影一闪而过。

\"有人跟踪你？\"张昊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我不确定...\"林菲犹豫着，\"张记者，你知道那块祖石后来去哪了吗？\"

张昊摇摇头：\"程建业把它藏了起来。但...\"他犹豫了一下，\"有个地方也许有线索。青岩镇的老石匠马三保还活着，他当年负责鉴定那块石头。\"

离开茶馆时，雨又下了起来。林菲撑开伞，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对面巷口，一个戴红玉戒指的身影正注视着她。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医生，石头会记得。别多管闲事。\"

林菲抬头再看，那个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她颤抖着拨通程雪的电话：\"我需要看看你父亲的遗物，特别是...与石头有关的任何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程雪终于开口：\"来我家吧。有样东西我藏了三十年，是时候交给你们了。\"

雨越下越大，林菲拦了辆出租车。车窗上的雨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就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如果张昊的猜测是对的，那么程岩面对的不仅是复仇，更是某种超自然的附体...而唯一能破解诅咒的祖石，可能就藏在程建业的遗物中。

出租车转过一个弯，林菲无意间看到路边站着个穿藏青色衣服的年轻人，右手小指闪着红光。后视镜中，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与莫三通有七分相似、却年轻了三十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