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命 第32章 父债血偿

暗河在脚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怨灵汇聚的荧光长河如同地狱的引路灯，向着地脉深处汹涌而去。张昊胸口的晶体红光与洞外的怨灵呼应，每一次闪烁都让他的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脉络。时间，真的不多了。

“秦教授，张昊他…”老陈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

秦守山教授眼神决然，将那份古老的帛书残卷塞进林菲手中，又快速从包里取出几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刻满复杂水纹的青铜罗盘；几块颜色各异、蕴含着微弱灵气的奇特石头；还有一小瓶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暗红色液体。

“这是‘引脉盘’，能感应地脉灵气最强的节点，也是祖石本体最可能的位置！”秦教授语速飞快，将罗盘按在林菲握着帛书的手上，“这些‘地脉石’是布阵的锚点！这瓶‘惊魂散’…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它能短暂刺激灵魂，抵抗怨念侵蚀，但副作用极大！”

他指向洞外那怨灵奔涌的方向：“跟着它们！它们会带你到祖石本体所在的核心节点！我和老陈会带着张昊，用我配的药暂时压制晶体化，尽力跟上！记住帛书上的‘净蚀洪流’符文！你的意志是桥梁，活水玉是引信，地脉活水是洪流！祖石的核心是它储存所有吞噬记忆的地方，也是它最脆弱的地方！冲击它！瓦解它！”

林菲用力点头，将帛书、罗盘、地脉石和药瓶贴身藏好。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张昊，和老陈、秦教授凝重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戒指的青光在指尖吞吐不定。她没有犹豫，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暗河！

怨灵的荧光如同无数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她。它们环绕着她，发出无声的悲鸣与诅咒，却没有攻击，只是拉扯着她，加速向暗河下游冲去。戒指的脉动越来越强，与脚下大地深处那个冰冷、沉重、充满贪婪与怨毒的存在共鸣着。

水流越来越急，河道变得异常狭窄，两侧岩壁陡峭如刀削。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被水流侵蚀出的地下洞窟入口。怨灵们在这里汇聚盘旋，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如同朝拜的恶鬼。

就是这里！

林菲奋力游向洞窟边缘，攀上一块湿滑的岩石。洞窟内部空间巨大得超乎想象，穹顶高悬，无数倒垂的钟乳石如同巨兽的獠牙。洞窟中央，是一个由暗河水流环绕形成的、直径数十米的天然石台。石台表面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的青红双色晶体，如同凝固的巨大心脏，正发出微弱但令人心悸的光芒——祖石本体！

更骇人的是，石台周围的水中，密密麻麻地竖立着无数由红色晶体构成的、扭曲的人形轮廓！它们无声地矗立着，像一片诡异的水晶森林，每一具晶体轮廓的面部都凝固着死亡瞬间的极致痛苦和恐惧——正是那些被“石咒”收割的祭品！周峰、王志、李强…甚至还有莫三通！它们如同守卫，拱卫着中央的祖石核心。

祖石本体的光芒微微闪烁，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撞向林菲的意识！它不再是零碎的画面，而是要将她彻底拖入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绝望之夜！

1998年夏，莫家沟隧道勘探工程指挥部。

雨水疯狂地抽打着简陋的工棚，油灯在狂风中摇曳。年轻时的程建业（程岩父亲）穿着沾满泥浆的工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对面，站着同样年轻、却一脸忧心忡忡的莫卫东（莫远山父亲）和另一个勘探队员老吴。

“程工！这雨太大了！雷达探测显示山体内部结构异常不稳定！多处出现渗水点！我怀疑…怀疑山体深处有大型空腔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莫卫东指着桌上剧烈波动的探测图纸，声音因为焦急而嘶哑，“必须立刻停工！疏散人员！等雨停了，详细勘探后再…”

“停工？！”程建业猛地一拍桌子，油灯差点翻倒，“工期卡得死死的！上面催命一样！停工？损失你担得起吗？你莫卫东担得起，还是我程建业担得起？！”

“可是程工！安全第一啊！”老吴也急了，“这雨再下下去，隧道口那边已经出现小规模泥石流了！山体随时可能大范围滑坡！里面施工的十几个兄弟…”

“没有可是！”程建业眼神锐利得吓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雷达图？几台破机器能说明什么？一点渗水就吓破胆了？我程建业修了十几年隧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个项目对我的前途意味着什么，你们不懂吗？！必须按期打通！明天一早，照常进洞！”

莫卫东脸色惨白：“程工！你不能拿人命赌啊！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山…这山邪性！老一辈都说这下面有东西…”

“闭嘴！”程建业厉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沉的东西——那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和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什么邪性？封建迷信！我看你就是怕了！想当逃兵？行！你现在就滚！但别想拖累整个项目！”他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别忘了，你儿子莫远山明年上重点高中的赞助费，还得指着这个工程的奖金呢！”

莫卫东如遭雷击，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老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定了！”程建业一锤定音，“明天，照常进洞！谁敢再动摇军心，别怪我不讲情面！”他转身看向窗外狂暴的雨夜，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惶恐。他并非完全不信莫卫东的话，他私下找过地质专家，得到的答复同样不乐观。但那个位置…那个能让他彻底翻身、跻身高位的承诺…他赌不起！他必须赌！

记忆场景转换：隧道深处。

昏暗的矿灯在湿漉漉的岩壁上投下摇晃的光斑。空气浑浊，弥漫着泥土、炸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混合着腐烂植物的怪味。渗水点越来越多，冰冷的山水如同小瀑布般从岩缝中淌下，在坑道里汇成浑浊的溪流。

莫卫东和老吴带着几个工人，正在一处新发现的渗水点附近加固支撑。莫卫东忧心忡忡地看着头顶不断扩大的湿痕，那水…隐隐带着一丝铁锈般的红色。

“老吴，你觉不觉得…这水有股腥味？”莫卫东低声问。

老吴凑近嗅了嗅，脸色一变：“是有点…像…像血？”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从岩体深处传来，极其沉闷，如同巨兽在磨牙。

“不好！”莫卫东脸色剧变，“快撤！要塌了！快通知前面的人撤！”

然而，他的喊声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彻底淹没！整个隧道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疯狂地扭曲、挤压！岩壁在刺耳的碎裂声中大片大片剥落！支撑架像火柴棍一样折断！浑浊冰冷的地下河水混合着泥沙碎石，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轰然灌入！

“跑啊——！”绝望的惨叫声瞬间被泥石流的咆哮吞噬。

莫卫东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重重撞在岩壁上。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一个更可怕的景象：在泥石流冲刷开的巨大裂隙深处，露出了一小块奇异的、散发着微弱青红光芒的石头！那石头仿佛有生命般，光芒在浑浊的水流中脉动着，散发出一种冰冷、古老、充满无尽贪婪的吸力！

他感到自己破碎的身体和灵魂，正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拉扯过去！同时被拉扯的，还有离他不远、同样被泥石流卷住、满脸惊恐绝望的老吴！

“不——！”莫卫东发出灵魂层面的尖啸，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紧握的地质锤，狠狠砸向那块青红怪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一种本能的、对那邪恶之物的憎恨！

地质锤砸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只在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痕。然而，这微不足道的反抗，似乎激怒了那石头。一股更加强烈的怨毒精神冲击猛地爆发！

莫卫东和老吴的身体瞬间被泥石流彻底吞没，但他们的灵魂碎片，连同临死前那滔天的怨念、不甘和恐惧，却被那青红怪石贪婪地吸了过去！石头表面的光芒骤然亮起，似乎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同时，一丝微弱却纯净的青灰色光芒，在怪石旁边的岩层中一闪而逝，仿佛被这剧烈的冲击唤醒了某种与之相克的存在（活水玉雏形）。

记忆场景转换：地面，暴雨倾盆。

程建业浑身湿透，脸色死灰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塌方现场前。救援队徒劳地挖掘着，但所有人都知道，下面的人…没了。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浆，却冲不散他眼中那巨大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庆幸？

“程工…节哀…”有人低声道。

程建业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塌方边缘，那被泥石流冲出来的一小块青红色石头碎片。那碎片在泥水中，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邪异光芒。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这东西…是灾难的源头？还是…力量的源泉？它和莫卫东最后那绝望的嘶吼有关吗？他鬼使神差地，趁着混乱，用脚将那枚碎片悄悄拨进了自己的雨靴里。

冰冷的触感透过靴子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诱惑和邪恶的意念，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他的脑海…

“啊——！”林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七窍中渗出细小的血丝！三十年前那绝望的崩塌、莫卫东和老吴被吞噬时的怨念、以及程建业那自私、冷酷、最后被贪婪扭曲的灵魂，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意识！这远比之前的记忆碎片冲击更加猛烈、更加真实、更加痛苦！祖石本体正疯狂地将它核心中最黑暗、最怨毒的根源记忆，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她眼前发黑，戒指的光芒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那些环绕着祖石石台的晶体人形守卫，仿佛受到了刺激，开始微微颤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晶体摩擦声，空洞的眼窝转向了林菲的方向！

“不…不能倒下…”林菲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程岩消散前的眼神、张昊濒死的面容、秦教授交付帛书时的郑重…无数画面支撑着她。她想起了秦教授的话：祖石的核心是它储存记忆的地方，也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程建业…你的罪孽…”林菲在精神层面嘶吼，强行对抗着那滔天的怨念冲击，颤抖的手伸向怀中那份古老的帛书残卷！帛书接触到她沾血的指尖和戒指的光芒，上面的蝌蚪文和星图骤然亮起！

与此同时，秦守山教授和老陈拖着张昊，艰难地抵达了洞窟入口，正好看到林菲被怨念冲击得摇摇欲坠，以及那些晶体守卫开始活动的骇人景象！

“林医生！”老陈目眦欲裂，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秦教授死死拉住他，声音带着绝望的紧迫，“她必须靠自己挺过这一关！否则净蚀洪流根本无法启动！我们…只能为她争取时间！用这个！”他猛地掏出那瓶“惊魂散”，毫不犹豫地倒出一半，洒向那些开始移动的晶体守卫！

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那些晶体人形接触到药粉，动作明显一滞，仿佛陷入了某种混乱和痛苦，发出无声的尖啸，暂时延缓了它们扑向林菲的脚步。

林菲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精神意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的孤舟，强行锚定了帛书残卷上那最核心的“引脉破魇”符文！她将全部心神沉入戒指，沟通其中活水玉的力量！

“以地脉为凭！以活水为引！以吾身为桥！”林菲在心中呐喊，戒指的青光骤然爆发，如同信号灯，穿透洞窟的黑暗！

脚下的暗河仿佛受到了召唤，汹涌的水流发出震天的咆哮，围绕着中央的石台疯狂旋转！水流在戒指光芒和帛书符文的引导下，竟在空中勾勒出巨大而复杂的、由纯粹水流构成的青色符文！符文的核心，正对着下方祖石本体那青红双色的晶体心脏！

净蚀洪流，开始汇聚！但林菲的七窍流血不止，身体剧烈颤抖，她的意识正承受着祖石核心中三十年来积累的所有死亡怨念的疯狂反扑！她能感觉到，在那核心的最深处，莫卫东和老吴那被囚禁了三十年、充满无尽痛苦与憎恨的灵魂碎片，正发出最尖锐的哀嚎，冲击着她的精神防线！

“程建业…你欠的血债…”林菲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与怨念中沉浮，她看到了程建业偷偷藏起祖石碎片，看到了他如何利用权势掩盖真相，将责任推给“自然灾害”，看到了他后来事业飞黄腾达，却始终被那碎片散发的邪念和愧疚所折磨…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他的贪婪与懦弱！

“该…偿还了！”林菲发出泣血般的呐喊，将这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愤与决绝，连同活水玉的力量，狠狠注入那即将成型的净蚀洪流符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