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雷声像鼓槌似的砸着云层,每滚过一声,洞顶的碎石就簌簌落一阵。那道黑影在洞口僵了半盏茶的功夫,一动不动,像块嵌在石壁上的老岩。荧光草的绿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把黑袍的边角染成诡异的青灰色,倒像是从石壁里渗出来的影子。
叶天握紧断剑的手沁出冷汗,剑柄上的缠绳被浸得发潮。他悄悄侧过身,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后的赵小胖,指尖在她手心里飞快地写:“别出声。”蛮牛早已将盾牌竖在身前,铁盾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声,在这死寂的洞里格外刺耳。
突然,绿光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三人眼前骤暗,只剩洞外闪电偶尔劈开的白光,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等眼睛重新适应昏暗,那黑影已经站在离他们不到三丈远的地方——比成年男子还高半个头的身量,却佝偻着背,像株被狂风压弯的老松。黑袍破烂得像被虫蛀过的蛛网,下摆拖在地上,扫过碎石时发出“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只虫在爬。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脸上的铁面具。锈迹斑斑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在眼睛的位置留着两个黑洞,洞里嵌着双浑浊的眼睛,正透过孔洞盯着他们,瞳孔里映着荧光草残存的绿光,像两团浮在水里的鬼火,看得人后颈发僵。
“擅闯黑石洞的,”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挤出来,像是两块风干的石头在互相摩擦,“多少年没见过活物了。”他顿了顿,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铁锈摩擦似的滞涩,“你们是来送死的?”
蛮牛把赵小胖往身后拽了拽,举盾护在身前,粗声粗气地顶回去:“这洞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进?我们避个雨都不行?”他的声音在洞里撞出回音,震得洞顶又落了些碎石,其中一块砸在盾牌上,发出“当”的脆响。
黑袍人没接话,枯树枝似的手指突然抬起,指向洞角那堆不起眼的枯骨。那堆骨头堆在阴影里,上面蒙着层厚灰,乍一看像堆乱石。“那些都是跟你一样嘴硬的。”他的指尖划过地面,带起层薄薄的灰,灰雾里隐约能看到散落的箭簇和锈刀,“十年前有伙猎户进来躲雨,说要借宿,结果呢?”
叶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堆枯骨旁果然扔着柄生锈的猎刀,刀柄缠着的布条早已腐烂,露出的木头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他心里猛地一沉——村里老人说过,二十年前李家五兄弟进山赶猎,再也没回来,有人说他们撞见了山神,有人说掉进了冰窟,原来竟是折在了这里。
“你守着这洞干什么?”叶天缓缓后退半步,将荧光草往蛮牛那边递了递,让绿光更亮些,“这些年死在洞里的人,都是你杀的?”他的手按在腰间的铜符上,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响,震得洞顶落下几片碎石,砸在地上发出“啪嗒”声。“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铁面具随着笑声微微晃动,碰撞着发出“哐当”声,“他们是贪心不足,非要抢我藏的东西。”
他猛地掀开黑袍,露出腰间挂着的布袋。布袋是粗麻布做的,边角已经磨破,里面鼓鼓囊囊的,隐约能看到银锭子特有的冷光。“就为这玩意儿,”他拍了拍布袋,银锭子碰撞的“叮当”声在洞里荡开,“有人半夜摸进来偷,有人举着火把硬抢,最后都成了那堆骨头的新成员。”
赵小胖突然“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指着黑袍人的脚边:“叶哥,你看那!”
众人低头,只见黑袍人踩着的地方,石缝里嵌着块玉佩。玉佩裂了道斜斜的缝,上面沾着的血丝早已发黑,变成了深褐色,可那玉质和雕纹,竟与叶天怀里那块“护”字铜符一模一样——同样的云纹缠边,同样的月牙形挂钩,连背面的小缺口都分毫不差。
“认识这个?”黑袍人踢了踢那块玉佩,铁面具碰撞着发出“哐当”声,刺耳得让人牙酸。“二十年前,有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也带着块一样的玉佩,说要找暗河去黑石镇,结果呢?”他突然往前逼近一步,一股混杂着腐叶、血腥和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不信我劝,非要往深处走,被獠牙兽拖走时,还喊着要救他娘子。”
叶天的手指猛地攥紧,铜符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爷爷年轻时最爱穿蓝布衫,爷爷的娘子——也就是他从未见过的奶奶,据说当年难产,爷爷就是为了赶去黑石镇请大夫,才闯进了这片山。爷爷临终前说过,“遇到危险就找黑石洞的守洞人,他欠咱家一条命”,难道……
“你是……陈伯?”叶天的声音发颤,像被冻住的琴弦,“我爷爷是叶青山,二十年前借过你半袋干粮的那个。”他记得爷爷说过,当年救过个被熊瞎子追的守洞人,给了他半袋干粮,那人左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是被熊爪拍的。
黑袍人猛地顿住,铁面具后的眼睛似乎缩了缩,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洞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只有洞外的雷声还在闷闷地滚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手,抓住铁面具的边缘,“哐当”一声,面具掉在地上,露出张布满伤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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