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造的晋阳城南营寨,现在成了我部曲的落脚点。这时石勇带着一队兵,来到我的面前。石勇将我和我的军队安置在营帐中一处尚可的位置,临走前,
他跟我说:“如今招了许多新兵,城中的将领不够,老爷就让小姐练练这些新兵,小姐放心军队所需军械粮秣,自有人送来过。” 说完,便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去,留下满营生疏的面孔和无声的审视,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汗水的味道。
训练场上,我站在将台之上,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沉默操练的士兵。口令声、兵刃撞击声、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震得脚下的木板微微发颤。阳光刺眼,晒得甲胄滚烫,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腥和尘土的味道。我看着那些新兵不由得扶额,我这是第一次训练新兵啊,我前面几次训练的都是石敬瑭那调过来的老兵。
“弓手!稳住臂膀!你抖什么?敌骑冲到你面前时,手软就是找死!”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场上显得有些尖利,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被我点到的年轻弓手脸色煞白,咬着嘴唇,竭力稳住颤抖的手臂。他的紧张如此明显,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内心同样的不安。练兵,练兵,练的是兵,熬的是心。
看着这些新兵蛋子,我为了减少工作量,我就将我原有的一些步兵方阵打散,混入新兵,从而形成老兵带新兵的格局,这样训练的也会快一点。像那些混入新兵的步军方阵我就交给王进训练了,其余的步兵方阵我是准备让小雪来帮我训练。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我刚从校场回到石府,汗水浸透了内衫,黏腻地贴在身上。我正准备去换个衣裳,结果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说道,"进来吧"。石勇带着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走了进来,我那宽阔的房间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似乎都稀薄了几分。
石勇先看向落在我身后侍立的小雪和小绿的身上片刻,才转向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公事公办的平板:“小姐,打扰了,奉节帅令,调集你庄园上所有铁匠入军器监。即刻启程。”
“所有铁匠?”我心头猛地一沉,我盯着石勇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我部的兵甲修缮……”
“小姐,节帅说了,军器监此刻打造新甲,人手奇缺,片刻耽误不得。” 石勇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至于你兵甲,自有军器监统一调拨修缮。节帅体恤小姐练新兵辛苦,特命属下传话:待新甲事成,必拨付精锻冷铁甲两百副,补足小姐亲军之用。” 他顿了顿,“节帅还说,小姐深明大义,必不会因小失大,贻误军机。”
深明大义?因小失大?我内心冷笑一声,原来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就会笑啊,我去nmd, 这纯粹就是明抢!石敬瑭他哪里是缺人手?他是要将所有可能掌握冷锻甲技艺、或者曾经参与过冷锻甲制作的人,全部牢牢捏在自己手心!
那两百副空头支票般的铁甲承诺,不过是堵我的嘴、安抚人心的遮羞布!欧铁匠那张沉默而专注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还有庄上那些为我的打造甲胄铁匠……他们此一去,恐怕再难回来。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勉强维持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我强迫自己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得厉害:“父亲思虑周详,军情如火,自当如此。你请稍待片刻,我即刻手书一封,令庄上管事全力配合,所有铁匠……听候军器监调遣。” 每一个字,都像在喉咙里滚过烧红的炭块。
石勇面无表情地点头:“有劳小姐费心。”
小雪和小绿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她们紧绷的身体和压抑的呼吸。小雪和小绿担忧地望着我,嘴唇抿得发白。我避开她们的目光,走到那张粗陋的书案前,铺开纸,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却沉重得难以落下。墨汁滴落,在粗糙的纸面上晕开一团浓重的污迹,像一颗无法愈合的心伤。
石敬瑭军器监的炉火,不分昼夜地熊熊燃烧起来。营寨东面那片被重兵把守的区域,日夜传来密集得令人心悸的锻打声。不过那声音不是庄上欧铁匠他们那种带着韵律、时而停顿的节奏,而是狂暴、密集、永不停歇的轰鸣。无数铁锤疯狂地砸落在烧红的铁块上,无数风箱在死命鼓动,汇成一股永不停歇的钢铁洪流。
沉重的敲击声穿透营寨的喧嚣,一下下,如同巨大的心脏在擂鼓,又像是某种巨兽在贪婪地咀嚼、吞咽着钢铁的血肉。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硫磺和金属烧灼的气息,飘散在营寨上空,将原本湛蓝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铁锈色。即使在深夜,那片区域也被炉火映照得如同白昼,红光跳跃,如同地狱的入口。
我站在营房的阴影里,远远望着那片被火光照亮的禁区。那震耳欲聋的捶打声,仿佛不是敲在铁砧上,而是直接敲在我的骨头缝里。每一锤落下,都意味着又一副冷锻甲在石敬瑭最精锐的心腹爪牙身上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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