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口精心烹饪的美食,都让我眼前无法控制地浮现出黑松峪归途上,那个山坳里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妇人嶙峋的骨架,孩子微弱的啼哭,流寇棍棒下绝望的哀嚎,还有他们怀里那黑乎乎的、沾着泥土的草根树皮!
那刺骨的寒风,那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仿佛穿透了这重重温暖的帷幕和馥郁的香气,冰冷地缠绕上来。
府内的金碧辉煌,暖香馥郁,与城外路有冻死骨的惨绝人寰;桌上的山珍海味,觥筹交错,与流民怀中视若珍宝的草根树皮;他们谈论着新年憧憬,与士兵们在寒风中警惕了望、甲不离身的肃杀;还有这满屋的珠光宝气、绫罗绸缎,与那些在寒风中衣不蔽体、瑟瑟发抖的枯槁身影……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撕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喧嚣喜庆的声浪之下,无声地、汹涌地淹没了我。这乱世,这朱门酒肉,这路旁冻骨……
在酒精的作用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父亲,母亲,女儿……有些酒意上头,想先回房歇息片刻。”我强撑着笑容起身告退,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石敬瑭并没有怀疑,只当是不胜酒力,慈和地点点头:“去吧,好生歇着。小绿、小雪,照顾好小姐。”
“是。”小雪立刻跟上。
李氏关切地叮嘱:“月儿,喝碗醒酒汤再睡……”
我微微颔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金碧辉煌、暖香扑鼻的正厅。回到自己熟悉的闺房。房内同样温暖,熏笼里燃着上好的银炭,散发着淡淡的梅香。梳妆台上,李氏新添置的首饰匣子敞开着,珠翠在灯光下闪烁。
小雪无声地为我卸下钗环,小绿为我脱下那身过于沉重的华服。窗棂外,不知是哪处富贵人家,已经开始燃放起迎新的爆竹和烟花。噼啪的脆响划破夜空,紧接着是“嗖——嘭!”的烟花绽放声,五彩斑斓的光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瞬息万变的、扭曲的光影。
我赤着脚,仅着素白中衣,走到冰冷的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刺骨的寒风立刻灌入,吹散了屋内暖香,也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远处夜空中,绚丽的烟花此起彼伏,将晋阳城的轮廓短暂地照亮。那些璀璨的光芒,仿佛要撕裂这沉重的黑夜,却又转瞬即逝,留下更深的黑暗和无尽的硝烟气息。
窗外的繁华喧嚣,府内的歌舞升平,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流民惨状、军营肃杀、以及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交织碰撞,形成一种尖锐到令人耳鸣的噪音。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叹息,不受控制地从我唇边逸出,带着无尽的疲惫、悲悯与深深的无力感。这叹息轻飘飘地,瞬间便被窗外更加猛烈的爆竹声彻底吞没。
小绿默默将一件厚实的家常棉袍披在我肩上,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后半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一道坚固的壁垒。
我望着窗外那虚假的热闹,烟花的光明明灭灭映在我脸上,眼神空洞而冰凉。这锦绣太原,这石府华年,不过是乱世这张巨大画布上,用鲜血和奢靡涂抹出的,一幅最讽刺的浮世绘。
应该是喝多的缘故,胃里的翻腾终于再也压制不住。
“呃…呕……” 我猛地弯腰,对着角落的铜盂剧烈地干呕起来,然而腹中空空,只吐出几口苦涩的酸水。身体因这剧烈的痉挛而微微颤抖,披在肩上的棉袍滑落在地。
小雪立刻上前,一手轻轻拍抚我的背脊,一手稳稳地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力道沉稳而可靠,小绿则是为我端上了蜂蜜水。我接过小绿手中的水杯,啜饮了一口。
窗外,又一支巨大的烟花呼啸着升空,在夜幕最高处轰然炸开,金红交织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庭院,预示了新的一年到来…
剧烈的干呕过后,只剩下满口的苦涩和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窒息感。我无力地靠在小雪身上,额头抵着她弱小的肩胛。窗外,烟花绽放的轰鸣与府邸深处隐约传来的丝竹依旧喧嚣。
“小姐……”小雪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地上凉。”她半扶半抱地将我安置在床榻边沿,小绿捡起滑落的棉袍重新裹紧我,并从暖壶里倒出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我唇边。
温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我闭上眼,竭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和生理上的不适。
那流民妇人空洞绝望的眼神,士兵们冻得发青却依然紧握兵刃的手,与眼前这满室华贵、暖香袭人的闺房这些天差地别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冲撞。
呵,这该死的封建社会,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不推翻这封建社会,底下的百姓就不可能翻身。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不能给这个时代带来先进的生产力,我也不能凭空变出产量高的红薯、土豆等高产作物。我可能是最废的穿越者了吧。
科普小环节(水字数):本作者看到现在网上很多人说从周朝不是奴隶制,而是封建制,因为周朝满足分封建国的一个概念,而秦朝开始到清朝就不是封建社会了。周朝是不是奴隶社会,本作者知识水平不够,暂且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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