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永福殿那压抑的氛围,初夏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却吹不散石素月心头的沉重与那一丝如愿以偿的冷厉。
石敬瑭那几乎微不可察的点头,如同一个开关,启动了一场注定将震动朝野的权力仪式。
接下来的几日,皇城内紧外松。表面上,一切如常,政务在石素月的批示下有条不紊地运转,漕运整顿、财政梳理诸多事宜都在推进。
礼部衙门灯火通明,尚书唐汭亲自操刀,与太常寺、鸿胪寺的官员反复推敲大朝会的每一个细节。这场朝会非同小可,其核心并非议政,而是一场展示,一场关乎权力法统的表演。
仪仗的规格、百官的位置、唱赞的流程,乃至皇帝升座、玉玺呈递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辞,都需符合古礼,不容半分差池。
唐汭深知,这不仅是为了场面,更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让这场权力交接在礼法上无懈可击。
石素月则通过石五的锦衣卫,将监控的网收得更紧。她需要确保在大朝会之前,汴梁城内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的杂音,不能有任何可能刺激到石敬瑭,或者被外部势力利用的变故。
永福殿的守卫增加了不止一倍,所有进出人员都受到最严格的盘查和控制。
同时,她也秘密召见了王虎,对殿前司在朝会当日的布防做了周密安排。崇元殿内外,必须绝对安全,既要防范可能存在的、忠于石敬瑭的潜在风险,也要警惕任何外部势力的窥探。
王虎领命而去,眼神锐利,他明白,这是对他和殿前司忠诚与能力的又一次关键考验。
在此期间,石素月又去了一次永福殿,名义上是请安,实则是与李氏敲定最后的细节。她告知李氏,朝会定于三日后,流程已由礼部拟定,届时只需石敬瑭按引导完成那几个关键动作即可,无需多言,也无需久坐。
李氏看着女儿那平静无波却不容置疑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只能点头应下。她转而看向丈夫,石敬瑭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李氏能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的那种绝望的死寂中,似乎又多了一丝认命般的麻木。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大朝会当日,天刚蒙蒙亮,汴梁皇城已是灯火通明。文武百官身着庄重的朝服,按照品级勋爵,在引礼官的引导下,肃穆无声地依次步入久未举行大朝会的崇元殿。
殿内,香烛高燃,烟气缭绕。御座高高在上,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晨曦透过高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和木质光泽。御座之下,稍靠前的位置,设置了监国公主的宝座。
甲胄鲜明的殿前司武士,如同雕塑般立于殿柱之间和丹陛两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庄严与压抑。
百官垂首肃立,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这场朝会非同寻常。皇帝石敬瑭久不视朝,今日突然升座,结合近来汴梁的权力格局,个中意味,不言自明。
有人暗中观望,有人心怀忐忑,也有人,如桑维翰、赵莹等人,则面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时辰将至,钟鼓齐鸣。
“陛下驾到——!”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御座之后。只见两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身着赭黄龙袍、头戴通天冠的石敬瑭,缓缓走了出来。
数月未见,这位曾经的开国皇帝,如今形销骨立,面色蜡黄,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全靠内侍搀扶才能勉强行走。
那身象征至高权力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非但无半分威仪,反而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与凄惶。
百官见状,心中无不骇然。一些老臣更是面露悲戚之色,纷纷低下头,不忍再看。
石敬瑭被搀扶着,极其缓慢地坐上那冰冷的御座。他微微喘息着,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百官,那目光中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漠然。他仿佛只是一个被摆上祭台的泥塑木偶。
紧接着,又是一声唱喏:“晋国公主、镇国殿下到——!”
石素月自殿侧步入。她今日身着玄色蹙金凤纹祎衣,头戴九翚四凤冠,珠帘垂落,遮掩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她步履沉稳,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凛然威仪。她走到御座之下,监国宝座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先向御座上的石敬瑭,依礼深深一福。
“儿臣,参见父皇。”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石敬瑭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一分,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
石素月也不以为意,直起身,坦然落座。
朝会依照礼制流程进行。百官依序朝拜,山呼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形成回响,更添几分虚幻之感。石敬瑭始终如同木偶,面无表情,对山呼海啸般的朝拜毫无反应。
繁琐的礼仪环节终于过去,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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