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雨势渐歇,但汴梁皇城内的血腥气却愈发浓重,混合着雨后的潮湿,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一队队臂缚白布的殿前司士兵,取代了往日巡守的禁军,牢牢掌控着宫禁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沉默地站立在血迹未干的宫道旁,眼神锐利,如同刚刚饱饮鲜血的鹰隼。
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打破了黎前的寂静。一名名身着各色官袍的文武大臣,在家仆或兵丁的护送下,仓皇赶赴皇城。他们或是被从睡梦中惊醒,或是早已被城中的喊杀声吓得心惊胆战,此刻接到“陛下紧急召见,所有官员即刻入宫”的命令,更是惴惴不安。
当他们的车驾、轿辇穿过尚未来得及彻底清理的宫门,看到那破损的城门、满地狼藉的箭矢、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泊,以及那些零散倒伏、未来得及收殓的尸首时,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尤其是看到明德门附近那惨烈的厮杀痕迹,以及偶尔被士兵抬走的、身着高级将领盔甲的尸体时,一些嗅觉敏锐的大臣已然猜到了大概——宫变!而且,是太平公主赢了!
他们被引至崇元殿外,殿门紧闭,殿前司的士兵面无表情地把守着。大臣们按照品级勋爵,在殿外广场上肃立等候,无人敢大声喧哗,只有压抑的、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看这情形……怕是郑王……”
“嘘!慎言!没看到都是殿前司的人吗?”
“景延广将军也没来……”
“陛下突然立召,莫非……”
各种猜测、恐惧、观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他们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一些与石重贵、冯道过往甚密的大臣,更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雨彻底停了,但阴云未散,预示着这并非一个晴朗的日子。
“吱呀——”一声,沉重的崇元殿殿门终于缓缓开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石素月从殿内缓步走出。她已换下那身浴血的软甲,穿上了一袭庄重繁复的玄色蹙金凤纹祎衣,长发高高挽起,戴着一顶小巧而精致的九翚四凤冠,脸上薄施粉黛,遮掩了些许疲惫,却更凸显出眉宇间的凛然与威仪。
她不再是昨夜那个提着头颅、浑身杀气的女将军,而是以一种全新的、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姿态,出现在群臣面前。
她身后,跟着数名神情肃穆的殿前司将领,王虎赫然在列,虽然包扎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盔甲,但那身经百战的杀气依旧令人心悸。
石素月走到殿前丹陛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原本窸窣的议论声在她目光所及之处,瞬间消失,整个广场鸦雀无声,只剩下晨风吹拂旌旗的猎猎作响。
“诸位爱卿,”石素月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昨夜,宫中发生巨变。郑王石重贵,勾结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暗中调动兵马,意图发动宫变,谋朝篡位!”
尽管已有猜测,但这话从石素月口中亲自证实,依旧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石素月语气一转,带着一丝沉痛与决绝:“幸赖陛下洪福,祖宗庇佑,亦赖殿前司将士忠勇,浴血奋战,终将叛乱平息!逆贼石重贵、景延广,及其党羽杨思权、白奉进等人,已于乱军之中伏诛!”
她略一停顿,让这消息充分震慑众人,然后才继续道:“经此大变,陛下圣体欠安,心绪难平,且皇子重睿年幼,国本需固。为安天下之心,为定社稷之基,陛下已于昨夜颁下诏书。”
她微微侧身,身后一名内侍双手捧起一道明黄绸缎的圣旨,展开,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宣读:
“……立皇子重睿为皇太子,正位东宫……晋封太平公主石素月为晋国公主,加镇国尊号,赐封地汴梁……授晋国公主总摄天下兵马大权,节度内外诸军,暂领中书门下平章事,总揽朝廷机务……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哪里是简单的平定叛乱?这分明是一场彻底的权力更迭!皇帝被架空,幼主册立,而这位晋国公主、镇国殿下,已然总揽了军国大权!她虽无皇帝之名,却已是这大晋王朝实际上的主宰!
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员心中骇然,却不敢表露分毫。一些投机者则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向这位新任的掌权者效忠。
石素月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需要进一步立威,也需要彻底斩断与旧势力的牵连,尤其是那个最善于审时度势、却也最可能成为隐患的冯道。
“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冰冷的杀意,“石重贵、景延广之所以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皆因朝中有奸佞为其奥援,蒙蔽圣听,扰乱朝纲!”
她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原本属于冯道站立,此刻却空着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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