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那场惊心动魄的朝争,虽以石敬瑭各打五十大板暂告平息,但其引发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退朝的钟声余韵未散,我便感到背上那两道来自刘处让和杨光远的怨毒目光,几乎要刺穿我的官袍。
不能坐以待毙。杨光远今日敢在朝堂之上如此逼宫,他日就敢做出更猖狂之事!
魏博之地,自晚唐以来便是藩镇割据之心腹大患,范延光甫平,杨光远又起,若再不加以制衡,大晋危矣!
我没有回三司衙门,也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径直登上马车,低声对车夫吩咐:“去桑相府邸。” 小绿和小雪见我面色凝重,不敢多问,只是小心伺候。
马车穿过汴梁繁华的街道,市井的喧嚣却丝毫无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今日我虽仗着石敬瑭的默许和一时之勇,暂时击退了刘、杨二人的攻势,但也彻底将他们得罪至死。
接下来,他们必然会有更阴狠的反扑。我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而如今朝中,能与我一样看清杨光远之祸、且有足够智慧和魄力与之抗衡的,唯有虽被去枢密使之职、却余威犹在,且深谙藩镇之弊的桑维翰!而且在历史上也是桑维翰提出的方法来削弱魏博重镇。
桑维翰回到府中,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内。今日朝堂之上,石素月那番如同匕首投枪般的激烈言辞,依旧在他脑中回荡。他既感快意,又深以为忧。快意的是,终于有人敢当面撕破杨光远和刘处让那伪善的面皮;忧的是,这位太平公主如此刚烈决绝,恐已将自己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更可能激化矛盾,引来对方更猛烈的报复。
他正沉思间,忽听管家来报:“相爷,太平公主殿下驾到,车驾已至侧门。” 桑维翰猛地一惊:“这么快?”他立刻意识到,石素月此来,绝非寻常拜访。“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我在桑府管家的引导下,从侧门悄然进入,直接被引至桑维翰的书房。书房简朴而肃穆,弥漫着书卷和墨香,与主人那冷峻严谨的性子如出一辙。
桑维翰快步迎来,躬身行礼:“老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今日朝堂之上……” 我抬手打断他的话,神色严峻:“桑相,不必多言。今日之事,你我都清楚,只是开始。杨光远手握重兵,桀骜不驯,今日就敢在朝堂之上如此恣意骄横,对朝廷军政指手画脚,若再纵容其飞扬跋扈,日后恐尾大不掉,再难制衡!”
桑维翰目光一凝,示意我坐下,沉声道:“殿下所言,老臣岂能不知?魏博之地,北控幽燕,南临大河,人口繁盛,钱粮广聚,更兼民风彪悍,精兵辈出。自安史之乱后,此地便是国家心腹之患,谁据有此地,谁便滋生问鼎之心!田承嗣、何进滔、罗弘信、乃至最近的范延光,概莫能外!杨光远非善类,其患尤烈!”
“正是此理!”我见桑维翰与我所见略同,心中稍定,“如今他刚立平范之功,气焰正盛,又与刘处让内外勾结。长此以往,朝廷威权何在?我们必须设法,削其权,分其势,否则必成大患!”
桑维翰眼中精光闪烁,压低了声音:“殿下深夜来访,可是已有对策?” “对策还需与桑相斟酌。”
我直视着他,“但大方向必须有:魏博重镇,绝不能继续让杨光远一人独揽大权!必须分而治之!”
桑维翰缓缓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划动着:“分而治之……殿下可知,此事关乎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万全之策,周密安排,一旦激起剧变,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才来找桑相!”我语气坚决,“桑相公深谙藩镇利弊,必有良策。此事关乎国运,望桑相以江山社稷为重,助父皇,助素月,除此心腹之患!”
桑维翰沉默了片刻,书房内只听到烛火噼啪作响。他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殿下既有此决心,老臣岂敢惜身?纵是刀山火海,亦当与殿下同行!为今之计,唯有行分镇之策!”
“分镇?”我故作疑虑说道。 “不错!”桑维翰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将偌大的魏博节度使辖区,拆分为数个小镇!使其地盘缩小,兵力分散,财力割裂,再也无力与中央抗衡!此乃釜底抽薪之策!”
“那杨光远本人如何处置?”我追问。 “调虎离山!”桑维翰斩钉截铁,“将其调离经营多年的魏博老巢,明升暗降,授予高爵虚职,羁縻于京师或东都洛阳,使其远离根本之地,如同蛟龙离水,猛虎去山,再难掀起大浪!”
我看着舆图上那辽阔的魏博诸州,心中飞速盘算:“桑相认为,该如何分拆?又将杨光远调任何职为宜?” 桑维翰手指点向舆图:“殿下请看,魏博核心,在于魏州,可将其升为邺都,设留守,直隶中央,不再归属任何节度使。其余诸州,或可析置为两到三个新的军镇,如相、澶、卫三州可设一军,贝、博、冀三州可设另一军,择选忠于朝廷或彼此制衡之将分任节度,使其互相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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