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山风渐起,卷动着林间落叶,发出沙沙轻响。
苏清月立于山脊,月白裙袂在风中微拂,其上紫黑暗纹若隐若现,与这苍茫暮色几乎融为一体。她望着那斗笠郎中连滚爬爬、消失在崎岖山道尽头的狼狈身影,眸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三载沉眠,地底孤寂,早已将她的心性磨砺得如同脚下历经风霜的岩石。昔日作为“墨玉”、“柳如烟”时的谨小慎微,作为“苏清月”时的仇恨与挣扎,皆已沉淀。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冷静地审视着这片与她命运紧密相连,却又似乎已然超脱其外的山河。
然而,洛云未除,天魔宗蛰伏,地脉深处那被暂时压制的“葬龙怨念”依旧是需要时时警惕的隐患。她方才对那探子所言,并非虚张声势,而是陈述一个事实。若他们不安分,她不介意让皇陵成为真正的埋骨之地。
她收回目光,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覆盖了方圆数十里。草木呼吸,虫蚁爬行,山石纹理,乃至地底深处细微的能量流动,皆清晰地映照在她心湖之中。
这便是融合龙怨之力后带来的蜕变。她的感知不再局限于灵力波动,更能触及万物本身的“气”与“意”。
忽然,她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
在她的神识边缘,约在二十里外的一处荒废山神庙附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洛云同源,又略有不同的阴冷气息。这气息并非冲着她而来,反而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什么,目标似乎是山神庙地下某种微弱而奇特的能量反应。
又一个天魔宗的人?而且似乎修为、心性都比刚才那个探子高出不止一筹。
苏清月心念微动。她如今虽力量初成,但对天魔宗如今的动向、乃至这片天地间其他隐藏的势力知之甚少。知己知彼,方能从容落子。
她没有施展惊世骇俗的遁术,身形只是轻轻一晃,便如同融入了夜风之中,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处山神庙飘然而去。行动间,她周身气息完美收敛,仿佛化作了山间的一缕雾气,一块顽石,即便是筑基修士在此,也难以察觉分毫。
不过片刻功夫,那处荒废的山神庙已映入“眼”中。庙宇残破,墙垣倾颓,唯有那斑驳的匾额还能勉强认出“山神”二字。在苏清月的感知里,庙宇下方深处,确实潜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苍茫意味的土行灵气,似乎是什么年代久远的遗留之物。
而在庙外一株虬结的古松阴影下,立着一名青衫人。
此人看去年纪不过三十许,面容普通,气质斯文,像是个落魄的书生。但他周身萦绕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以及那双在夜色中过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眸子,暴露了他绝非寻常人物。
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并非指向皇陵,而是牢牢锁定着脚下的土地,微微震颤。他看得极为专注,眉头微蹙,似乎在推算着什么。
苏清月隐在暗处,静静观察。此人的修为,约在炼气大圆满,半只脚踏入筑基的门槛,在天魔宗内地位应是不低。他此刻的行为,不像是寻找她,更像是在……寻宝?或者,是在执行某种特定的探查任务。
就在青衫人全神贯注之际,他手中的黑色罗盘指针猛地剧烈一跳,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尖鸣!
“咦?”青衫人脸色微变,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四周,“何方高人驾临?何必藏头露尾?”
他竟如此警觉?苏清月心中讶异,自己并未泄露丝毫气息,看来是那罗盘感应到了她体内特殊的龙怨之力。
既然已被察觉,苏清月也不再隐藏。她自暗影中缓步走出,月白身影在朦胧夜色下,带着一种不似凡尘的缥缈。
青衫人看到苏清月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丝斯文瞬间被极致的警惕与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咔嚓”一声,竟直接崩裂开来!
“你……你是皇陵中的那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听说过关于皇陵的某些传闻,并且深知眼前之人的可怕。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周身灵力暗涌,已是全神戒备。
苏清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落在他脚下,淡淡道:“此地之物,与天魔宗何干?”
青衫人眼神闪烁,强自镇定道:“阁下此言差矣。天下宝物,有缘者得之。此地灵气虽微,却似乎牵连着一处古修遗迹的线索,我宗不过是先行探查一番罢了。”
“古修遗迹?”苏清月语气平淡,听不出信或不信,“洛云派你来的?”
听到“洛云”二字,青衫人面色再变,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随即摇头:“尊者行踪,岂是我等下属可以揣度。在下乃是奉宗内‘暗影堂’之命,例行巡查各地灵脉异动而已。”
暗影堂?苏清月记下了这个名称。看来天魔宗内部结构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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