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深沉,冷月苑内仅有一盏油灯摇曳。云舒独坐案前,指尖轻抚白日里用草药换来的粗布,纹理粗糙却厚实耐用。这些来自底层仆役的微薄赠礼,此刻在她眼中重若千钧——不仅是生存的保障,更是一张由感激与信任织就的无形网络。
"王妃,炭火添好了。"小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块烤得焦香的红薯放在案上,"您趁热吃些吧,今儿一天都没好生用饭。"
云舒抬头,见小丫头眼底带着藏不住的忧色,不由柔声道:"难为你时时惦记着。那些鸡蛋可收好了?挑几个大的留着孵化,说不定开春就能养上几只鸡。"
"都按您的吩咐安置妥当了。"小荷点头,却又忍不住压低声音,"只是...今儿后门当值的张护卫暗中递话,说赵侧妃跟前的大丫鬟春桃,午间特意去查问近日可有'闲杂人等'出入王府。"
云舒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阴影。果然,她们这点暗中动作,终究逃不过赵侧妃的眼线。
"知道了。"她神色不变,继续在纸上勾勒蒸馏装置的草图,"明日你去找阿福,让他这几日暂缓外出采买。若有急事,还是走西角门那条老路。"
小荷紧张地绞着衣角:"王妃,咱们这般小心,若是还被发现..."
"便是坐在院中什么都不做,该来的麻烦照样会来。"云舒搁下笔,目光沉静如水,"倒不如趁此时机,将该铺的路铺好。"
正说着,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极力压低的叩门声。小荷吓得一颤,云舒却从容起身:"这个时辰,怕是急症。去开门吧。"
门闩方才拉开,一个浑身湿透的妇人便踉跄着扑进来,怀中紧抱着个裹得严实的孩子。
"王妃救命!"妇人扑通跪地,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声,"我家柱子...午后在冰面上耍,掉进冰窟窿里了...捞上来就浑身滚烫,这会儿竟抽搐起来!"
云舒快步上前,掀开裹着的棉被一看,孩子面色青紫,牙关紧咬,四肢不住痉挛——分明是高热惊厥之兆。
"小荷,取针灸包来!再烧热水,兑些盐巴!"云舒一边吩咐,一边将孩子平放在临时铺就的草席上,解开通身湿冷的衣物。
妇人瘫坐在地,泣不成声:"府医说...说这是惊了风邪,不肯来看...药堂掌柜说要五两银子才抓药,我们哪里拿得出..."
云舒凝神诊脉,心下已然明了。这哪里是什么风邪,分明是溺水后感染引发的急症。若再不施救,只怕熬不过今夜。
银针在火上灼过,精准刺入人中、合谷诸穴。孩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中发出嗬嗬声响。云舒又取来自制的退热散,以温水化开,一点点撬开牙关喂下去。
"去打盆雪来。"云舒头也不抬地吩咐,"用布包了,敷在他腋下、膝窝。"
妇人慌慌张张地照做,双手冻得通红也浑然不觉。小荷在一旁递针递药,眼见孩子面色渐渐由青转红,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不由小声惊叹:"退了...热度退了些了!"
整整一个时辰,云舒寸步不离。待孩子终于沉沉睡去,热度也退了大半,她才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背。
"今夜还需有人守着,若是再发热,便用这药油擦身。"她将一个小瓷瓶交给妇人,"明日这个时辰再来复诊。"
妇人抱着已然转危为安的孩子,泪如雨下,连连磕头:"王妃恩德,我们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家中还有半袋新磨的荞麦面,明日便给王妃送来..."
云舒扶起她,温声道:"面就不必了。我且问你,你在何处当差?"
"奴婢在浆洗房做工。"妇人拭泪道,"男人是马厩里喂马的。今日若不是王妃,我们柱子就..."说着又要落泪。
云舒心中一动。浆洗房与马厩,皆是消息灵通之处。她沉吟片刻,道:"你既在浆洗房,可识得一个叫春杏的姑娘?听说她手背有烫伤?"
妇人连连点头:"识得!春杏可怜见的,去年熬浆时不小心泼了手,留下好大一块疤。如今二十了,还没说上婆家..."
"明日你让她来一趟。"云舒取出一盒药膏,"就说我这有种膏药,或能淡了她的疤。不必她拿什么来换,得空帮我多留意些府中的消息便是。"
妇人千恩万谢地去了。小荷关上门,忧心忡忡:"王妃,这般轻易许人恩惠,若是来得人多了..."
"岂是轻易?"云舒微微一笑,"浆洗房每日经手各院衣物,最知府中动静。马厩往来车马不断,消息灵通。咱们今日救了她孩儿,她必然感恩图报。这比金银更可贵。"
果然,不过三两日,那妇人便带着春杏来了。姑娘怯生生地伸出一双红肿溃烂的手,疤痕狰狞可怖。云舒不仅赠了药膏,还教她以苦参煎水浸手,可防冻疮复发。
又过了几日,春杏悄悄来报,说赵侧妃院里的丫鬟近日常送衣物浆洗,袖口裙角常沾着药渍,似是有人在暗中服药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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