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如同滚烫的血液,有力地注入冷月苑这具一度濒危的“机体”,带来了最初的生机与活力。然而,云舒深知,若想真正强大,足以应对未来的惊涛骇浪,仅有钱财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强健的“筋骨”来执行意志,需要灵敏的“脉络”来感知危险、传递信息——那就是可靠的人手与一张无形却高效的情报网络。自那夜她以出乎意料的强硬姿态击退赵侧妃的搜查后,这股冲击波正在王府底层仆役之间悄然荡开,微妙地改变着冷月苑周遭人际关系的流向与温度。
以往门可罗雀、被视为不祥之地的冷月苑,近日却似乎多了几分“人气”。并非明目张胆的拜访,而是种种“不经意”的善意与“巧合”。一个粗使婆子“失手”将一捆干柴掉落在地,在弯腰拾捡的瞬间,嘴唇翕动,极快地低语了一句:“姑娘小心,那边…似在找由头,要往您这儿塞人…”;一个小厮“顺手”将一小包新得的、还热乎的桂花糕塞给在门口玩耍的阿元,挤挤眼睛,低声道:“锦华苑今早又摔东西了,小心火气…”;一个负责洒扫庭院的丫头,冒险将一片写有模糊字迹的枯叶丢进苑内,上面隐约是“饮食”、“当心”等字样……这些细微的、近乎无形的声响,开始断断续续地汇向冷月苑,让云舒清晰地感知到,在这座等级森严、看似铁板一块的王府深宅之下,涌动着多少敢怒不敢言的怨愤、长期被盘剥欺凌的恐惧,以及对于反抗者一丝隐秘的期待与同情。
她明白,自己那夜的行为,无意中成了某种象征,点亮了一簇微弱的希望之火。这些人或许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赵侧妃的积威,但这一点点冒着风险的同情、一丝力所能及的便利、一句含糊其辞的警示,便是他们沉默的支持和试探性的投资。
云舒决定小心翼翼地接住这些从缝隙中伸出的、带着犹豫的橄榄枝。她让阿元和陈五,在与这些底层仆役接触时,态度更加温和友善,偶尔会回赠一些自制的、不值钱却极为实用的防冻疮膏、润手脂或驱蚊药包,润物细无声地积累着好感与人情,逐步建立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真正的转折点,来自于花房那位老匠人邓伯的求助。他那可怜的孙女,因不慎打翻沸水壶,烫伤了手臂,伤口处理不当,已然溃烂化脓,高烧不退,请来的郎中看了都摇头,说恐有性命之虞,即便保住命,也难免留下狰狞疤痕。邓伯走投无路,老泪纵横,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到了冷月苑门口。
云舒二话不说,立刻前去诊治。她以精湛的清创手法,配以特效的黄连消炎膏和促进肌生的玉肌散,内服外敷双管齐下,不过三四日,那女童的高热便退了,溃烂处开始收口结痂,眼见着一天好过一天。邓伯感激涕零,几乎要跪地磕头。这位在王府侍弄花草大半辈子、因其手艺精湛而人脉颇广、却又因性格耿直曾得罪赵侧妃心腹而备受打压排挤的老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向着云舒表达了竭诚投效之意。
“云姑娘!您对老朽孙女是再造之恩!老朽别无所长,就是在这王府里待得年头久,认识的人杂,各个院子、各个角落都能借着送花移草的由头走动几分。日后您这冷月苑里有何杂事,或是需要打听些什么风吹草动,尽管让陈五兄弟来花房寻我!老朽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处!”邓伯拍着干瘦的胸脯,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久违的、被需要被尊重的光彩。
面对邓伯的投诚,云舒心中欣喜,却并未立刻全然放心。信任需要时间的考验,尤其是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宅之中。她谨慎地观察,先交付了几件小事予以试探:其一,是留意锦华苑近日丢弃的药渣,查看是否有异常增减或特殊药材;其二,留意王府近几日人员进出情况,尤其是否有陌生面孔或形迹可疑者频繁出入;其三,则是需要一些特定、易成活又有药用或食用价值的植株种子或幼苗,如薄荷、紫苏、藿香之类。
邓伯皆完成得又快又好,且心思缜密。他不仅带来了锦华苑近日药渣中安神类药物(如酸枣仁、远志)明显增多的信息,还通过带徒的便利,了解到侧妃身边一个大丫鬟的远房表亲近日频繁以送绣品为名出入后门,形迹略显鬼祟。更重要的是,他没几日便精心为云舒寻来了她所需的各类种子,甚至还多给了几株已成活的幼苗,用破瓦盆装着,混在一批送往各院的普通花草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能力与忠诚初步得到验证,云舒开始真正将邓伯纳入她的“信息网”核心。通过邓伯这条线,她又如同蜘蛛织网般,谨慎而精准地接触、甄别并联系上了另外两个关键人物:一位是因刺绣技艺超群、曾为王妃绣过屏风而遭赵侧妃心腹绣房管事嫉妒、被强行夺去功劳并刻意打压排挤的绣娘文娘;另一位则是在浆洗处干活、因其岗位特殊(各房衣物均需经手)、消息最为灵通、熟知各房大丫鬟小婆子之间恩怨八卦与动向的祝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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