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的京城,本该是桃红柳绿、暖风醉人的时节,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却悄然弥漫在空气里,驱散了这份春日应有的惬意。
市井街巷间,人们的交谈声似乎比往日低了几分,酒肆茶楼里的喧闹中也掺入了一丝难以言状的沉重。货郎的叫卖声依旧,但往来行人的脸上,却少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匆忙与隐忧。
这日清晨,云舒吩咐阿元去市集采买些日常用品并打听一下近日的物价。小丫头回来时,却小脸绷紧,拎着的篮子里空空如也,不像往日总是塞满各种新鲜蔬果和小零嘴。
“姑娘,”阿元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惶惑,“市集上的人都在说,北边…北边打大仗了!北戎蛮子打过来了!”
云舒正在分拣药材,闻言动作一顿:“慢慢说,听到了什么?确切吗?”
阿元咽了口唾沫,努力回想着:“卖菜的张婆婆说,她女婿在驿馆当差,前日看到好多边关来的驿卒,浑身是血,跑死了好几匹马!说是什么…凉州城被围了!还有个卖柴的李大伯,他说他兄弟在兵部衙门外面做小买卖,看到这几日那些官老爷们进进出出,脸色都难看得很!现在市集上都在传这件事,米铺的面粉和糙米都涨价了!好多人在抢买呢!”
云舒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边境战事,绝非小事。它关系到的不仅是边关将士的生死、疆土的完整,更会像巨石投湖,激起层层涟漪,最终影响到京城每一个角落,包括她这个僻处王府后巷的小院。
“陈五呢?”云舒问。
“陈五叔一早就去码头了,说今日有批药材要到货。”阿元答道。
云舒沉吟片刻,道:“你去忙吧,这些话不要再对别人说起。”她需要更确切的消息。
午后,陈五扛着两袋药材回来,脸色比往日凝重许多,眉宇间带着退伍老兵特有的对战争的敏锐感知。
“姑娘,”他放下药材,压低声音,“边境的情况,恐怕不太妙。”
云舒将他引至僻静处:“打听到什么了?”
“码头上都在传,北戎这次集结了超过十万铁骑,由他们的兀术汗亲自率领,已经攻破了黑水关,正在猛攻凉州城。凉州守将崔将军战死,城破后…北戎人屠城了…”陈五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悲凉,“朝廷震动,正在紧急调兵遣将。王爷这几日一直在兵部和大内议事,甚少回府,恐怕就与此事有关。”
云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边关告急,大将战死,城池被屠…每一个词都意味着无数的鲜血和杀戮。而靖王爷作为军方重臣,必然深陷其中。
“朝中对此事态度如何?”云舒追问,她敏锐地意识到,朝堂上的风向将直接影响王府,进而影响她的处境。
陈五摇了摇头:“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只听码头上那些押货的军爷们嘀咕,说朝堂上吵得厉害。有说要立刻发大军迎头痛击的,也有说北戎势大,应以和谈为主的…似乎分歧很大。”
云舒默然。主战与主和之争,历来是王朝面临外患时最激烈的政争。靖王爷的立场…她几乎可以断定,以他军功起家、性格刚硬的作风,必然是主战派的领袖。若主战派得势,王爷权势更盛,依仗王爷的赵侧妃自然水涨船高,气焰会更嚣张;若主和派占据上风,王爷失势,王府都可能面临清算,而她这种与王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又知晓些许秘密的小人物,很可能最先被碾碎。
无论哪种情况,对她而言都绝非好事。乱局之中,她这种微小的存在,更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浪潮吞噬。
傍晚时分,刘夫人竟不请自来,面色惶急,眼圈微微发红。
“云姑娘!”她一见面就抓住云舒的手,声音带着颤音,“我夫君…我夫君今日被急召入宫,至今未归!派人去打探,只说是北戎大军压境,边关危急,兵部彻夜议事…姑娘,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会不会要打大仗了?”她显然慌了神,将云舒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云舒扶她坐下,递上一杯热茶:“夫人先别急,刘大人身在兵部,参与议事实属正常。如今消息未明,切勿自己吓自己。”
刘夫人饮了口茶,稍微镇定些,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朝堂上为战和为争得不可开交。靖王爷主张立刻调集京营、西北大营精锐,驰援边关,与北戎决一死战。但宰相大人和一帮文臣则主张遣使议和,认为北戎势大,应暂避其锋芒,许以钱粮,换取边境安宁…两派争执不下,皇上至今尚未表态。”
果然如此。云舒心中暗忖。靖王爷果然是最强硬的主战派。
“那…王爷如今处境如何?”云舒试探着问。
“王爷态度坚决,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据说甚至与宰相发生了争执…但支持议和的声音也不小,认为劳师远征,耗费巨大,且胜负难料…”刘夫人忧心忡忡,“我夫君是王爷一手提拔的,自然是站在王爷这边,我就怕…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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