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离去后的几天,云舒的小院陷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忙碌之中。院墙外,春日的气息愈发浓郁,杨柳吐絮,莺声婉转,而院墙内,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隐隐的紧张感。云舒深知,“凝玉膏”的效果一旦通过王夫人这样的官宦女眷之口传开,需求可能会如春潮般悄然上涨。无论是为了应对潜在订单,还是为日后可能出现的防疫需求储备优化版药水,小规模的手工制作都已如同杯水车薪。扩大生产,建立初步的流水线,已不是未雨绸缪,而是势在必行的求生与发展之道。
但这绝非易事。在这深宅大院,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罪奴之女”,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首先面临的是人的问题。她需要人手,必须是可靠、听话、嘴巴严实,还能任劳任怨的人。在这王府深院,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眼线遍布,找这样合适的人如同大海捞针,且一个不慎,极易埋下倾覆的隐患。
云舒将目光投向了陈五。这个憨直忠诚的汉子因祛疤之恩对云舒死心塌地,他的感恩是发自肺腑的,不掺杂质。更重要的是,他在伤兵营中待过,识得一些同样因伤退役、生活困顿却又品性可靠的老兄弟。这些人,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能争取的力量。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云舒让阿元将陈五唤到院中的石桌旁。陈五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走路时腿脚不便的姿势很明显,但眼神却比初来时亮了许多。
“陈五,”云舒没有绕弯子,亲手给他倒了一碗粗茶,坦诚布公,“我这儿的情况,你也大致清楚。我这‘凝玉膏’,承蒙王夫人赏识,日后或许需要多做些。但我根基浅薄,信不过外人。你在营中多年,可认识些手脚麻利、为人老实、只因伤退役导致生计艰难的弟兄?要那种嘴巴严,懂得分寸的。”
陈五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一亮,像是被点亮的烛火。他放下茶碗,因激动而声音有些发颤:“姑娘!您这么问,还真是问对人了!”他拍着胸脯,因用力而微微咳嗽了两声,“有!还真有几个过命的老兄弟!都是顶老实的汉子,打仗是把好手,可惜了,不是少了胳膊就是断了腿,落下残疾,干不了重活,家里婆娘孩子又等着米下锅,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紧巴……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却被穷病磨得没了脾气。若姑娘肯给他们一口安稳饭吃,他们定然豁出命去给姑娘尽心尽力!”
云舒静静听着,观察着陈五脸上那份毫不作伪的急切与真诚。她沉吟片刻,道:“工钱方面,绝不会亏待,必比他们在外面找零活丰厚。但我这里也有规矩,需得约法三章:第一,绝对忠诚,不得泄露这院里看到的、听到的任何事,对任何人都不行;第二,只做分内之事,不该问的不同,不该看的不看;第三,一切行动,需听我的安排。这三条,若有一条做不到,现在便可说明,我绝不强求。若能接受,便可带来一见。”
陈五脸色一肃,挺直了腰板:“姑娘放心!这道理俺们都懂!您这是给活路,俺们要是还不知好歹,那还是人吗?俺这就去寻他们,把话说明白!愿意来的,必定是守规矩的!”
云舒点头:“如此便好。速去速回,注意分寸,莫要引人注目。”
陈五连连保证,当日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却又步履匆匆地出去了。他心中揣着一团火,既是为老兄弟寻条出路,更是为了报答云舒的恩情。
不到半日,日头刚刚西斜,陈五便带了两个人回来。一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姓张,少了左臂,空荡荡的袖管打了个结,挂在身侧,但他面色沉静,眼神清亮坦然,背脊挺得笔直,自有一股经风霜而不折的气度。另一人年纪稍轻些,姓李,右腿跛得厉害,走路时肩膀倾斜得厉害,看着有些怯懦,总是下意识地想藏起那只跛脚,但一双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显是常年做活的人。
两人皆是衣衫褴褛,洗得发白,打着层层叠叠的补丁,面有菜色,眼底带着生活重压下的疲惫与焦虑。但见到云舒后,都努力挺直了腰板,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眼中除了拘谨,更多的是对一份活计的深切渴望,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
云舒没有立刻让他们进屋,只在院中问了几个问题。多是关于家中情况,以前在营中任何职,可曾读过书,对药材有无了解等。张姓汉子回答得不卑不亢,言语简洁却条理清晰,提到因残退役后的困顿,虽有苦涩,却无怨怼。李姓汉子则显得更为紧张,回答时声音发紧,眼神闪烁,不敢与云舒对视,只反复强调自己什么活都能干,能吃辛苦。
云舒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谈举止,心中初步判断:张姓汉子沉稳可靠,或许可堪大用;李姓汉子虽显得胆小怯懦,但那份对工作的渴望极为强烈,手脚看着也确实利落。她并未立刻让他们接触核心的药材配伍,而是先安排了最基础的准备工作:清洗堆积的瓶瓶罐罐、用石臼碾磨一些普通的、药性平和的药材、整理杂乱的院落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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