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血草”的狂暴热流在体内炸开,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穿行,带来短暂力量的同时,也加剧了伤势的崩坏。刘镇南眼前血色弥漫,耳中嗡鸣,但他不管不顾,凭借这股最后榨取的力量,身形如离弦之箭,踉跄却决绝地冲向那片布满古老阵纹的残缺石台区域。
他赌的是凶魔对葬天棺的忌惮,赌的是那棺中刚刚显露一丝气息的存在暂时吸引了凶魔大部分的注意,更赌的是自己之前从石碑信息碎片中捕捉到的、关于这“后土镇墟”大阵的零星认知——此地虽残,阵基犹在,尤其是核心阵台区域,或许还残留着最后一点、不为凶魔所控的、属于“镇压”与“封禁”的本源之力,或者……隐藏的退路!
“吼!蝼蚁,哪里走!”凶魔虽然惊疑于棺中变化,但刘镇南的举动立刻吸引了它的怒火。在它看来,这蝼蚁屡次挑衅,身上气息诡异,还可能与棺中异动有关,绝不可放过!那颗阴影头颅猛地转向刘镇南,张口喷出一片粘稠如墨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后发先至,缠向刘镇南的双腿。同时,一条生满骨刺的手臂凌空一抓,五道凝练的漆黑爪芒撕裂空气,封死了刘镇南前方的空间。
前有阴影缠绕,后有爪芒封路,侧面是不断崩塌的岩壁与肆虐的能量乱流。刘镇南此刻状态,避无可避。
“就是现在!”刘镇南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燃血草”激发的最后一点潜力连同眉心墟种勉强压榨出的一缕灰金灵力,全部灌注于双脚,狠狠踩踏在地面那些残缺的阵纹之上!他不是要踩碎它们,而是要凭借墟种与这片葬地、与这阵纹隐隐的共鸣,强行“激活”或者“扰动”这残阵最后的一丝反应!
“嗡——!”
脚掌落处,几道黯淡的、几乎与岩石同色的古老阵纹,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土黄色光芒!虽然光芒转瞬即逝,阵纹也随即崩碎了几道,但一股沉重、凝滞、带着淡淡封禁意味的波动,却以刘镇南落足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过丈许,强度也微弱不堪,却恰好扰乱了那片蔓延而来的粘稠阴影的轨迹,让其缠绕之势微微一滞。
借着这毫厘之差,刘镇南身形强行一扭,以一种近乎折断腰肢的姿势,险之又险地从两道爪芒的缝隙中擦过。凌厉的爪风刮过他肋下,带走一片皮肉,鲜血淋漓,但他终究冲破了封锁,踉跄着扑到了那片相对完整的阵台边缘,一把抱住了一根半截埋入地下、表面刻满符文的残破石柱。
“砰!”他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石柱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柱身上的符文。鲜血触及符文,那些黯淡的纹路竟再次微微一亮,仿佛被这蕴含墟种气息与刘镇南生命本源的血液所触动,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悲凉与沧桑的共鸣。
“嗯?血祭残阵?垂死挣扎!”凶魔见状,中间人头露出不屑的狞笑。它看出那阵台早已残破不堪,即便以精血激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它不再犹豫,五条手臂齐动,魔气疯狂汇聚,就要发动雷霆一击,将这蝼蚁连同那残破阵台一并碾碎。
然而,就在凶魔攻击即将发出的前一刻,异变再生。
刘镇南紧抱石柱,不顾伤势,将额头也重重抵在染血的符文上,心神沉入眉心墟种,不顾一切地向外释放着墟种的波动,同时以意念嘶吼:“后土在上,墟葬归真!以我血为引,以我墟为凭,此地方寸,禁法——开!”
他并非懂得操控此阵的法诀,只是凭借墟种与葬地的共鸣,凭借血液中蕴含的、与此阵同源的“镇墟”残意,以及从信息碎片中捕捉到的、关于此阵“绝境时可凭契合之血、同源之意,强启方寸禁域,暂避灾劫”的模糊描述,进行的绝望尝试。
随着他嘶哑的吼声和墟种波动的全力释放,他喷在石柱及周围阵纹上的鲜血,竟仿佛活了过来,沿着那些古老纹路急速蔓延、渗透。与此同时,他眉心墟种光芒大放,核心那“墟”字虚影剧烈闪烁,与脚下这片阵台区域残留的、微不可察的“镇封”道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轰隆隆……”
整片阵台区域,大约三丈方圆的地面,猛然一震!并非凶魔攻击所致,而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的轰鸣。紧接着,以刘镇南怀抱的石柱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地面,所有残存的阵纹同时亮起土黄混杂着暗金色的光芒!光芒交织,瞬间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却凝实无比的光罩,将刘镇南连同这小小区域笼罩其中。光罩之上,隐约有山岳虚影沉浮,有锁链纹路流转,散发出沉重、坚固、隔绝内外的磅礴气息,虽远不如全盛时期,却赫然是“后土镇墟”大阵“方寸禁域”的雏形被强行激发了!
虽然这禁域范围极小,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且完全依靠刘镇南的鲜血与墟种共鸣为引、以残阵最后底蕴为基强行催动,但确确实实,暂时成型了!
“砰!砰!砰!”
几乎在光罩成型的刹那,凶魔的含怒攻击也到了。数道恐怖的魔气洪流、污秽血光、腐蚀毒液狠狠轰击在光罩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光罩剧烈震颤,表面涟漪狂涌,光芒急速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会破碎。但它终究没有被一击而破,顽强地抵挡住了这波攻击!
“什么?!”凶魔三颗头颅同时露出惊怒之色。它没想到这蝼蚁竟真能引动这早已残破的镇压之阵,哪怕只是方寸之地、片刻之光,也让它感到极度的不快与被冒犯。这阵法,是镇压它万古的仇敌所留!
棺中那灰蒙蒙的气流在湮灭四颗魔雷后,并未继续动作,只是静静悬浮在棺口,仿佛在“观察”。凶魔对光罩的攻击,似乎并未引动它进一步的反应。
趁着光罩暂时抵挡住攻击、凶魔惊怒、棺中沉寂的宝贵间隙,刘镇南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向数十丈外,林素衣昏迷的碎石凹坑。光罩只能护住他脚下三丈,且不知能撑几息,他必须立刻将林素衣带进来!否则,光罩一破,或者凶魔转而攻击她,一切都完了。
可怎么带?冲出去,光罩庇护消失,凶魔瞬间就能将他撕碎。不出去,素衣必死。
绝境之中,刘镇南目光扫过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又看向怀中石柱上那些因他鲜血而亮起、正在缓缓汲取他生命与墟种力量维持光罩的符文,一个更加疯狂、甚至堪称自我毁灭的念头,如同毒草般滋生。
他猛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刀,墟种之力灌注指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左手手腕狠狠一划!
“嗤!”
深可见骨,鲜血如同泉涌,却不是随意流淌。刘镇南强忍剧痛,以右手食指蘸取奔涌的鲜血,就在身前光罩内的地面上,以极快的速度,勾勒起来!他不是在画符,而是在“写”一个字——一个以他鲜血为墨、以墟种波动为引、以脚下阵台残力为基,强行书写的,残缺的、扭曲的,却散发着与光罩同源“镇封”与“牵引”之意的古字——“引”!
此字一出,他左手腕伤口涌出的鲜血仿佛找到了归宿,疯狂涌入那个血字之中。血字光芒大盛,散发出奇异的波动,竟隐隐与远处林素衣身下大地、与那枚“匿形佩”,甚至与她体内残存的、刘镇南之前留下的那缕墟种庇护气息,产生了微弱的联系!
“以我血为桥,以我墟为路,素衣——归来!!!”
刘镇南嘶声咆哮,用尽最后神魂之力,催动那个血字,同时眉心墟种疯狂旋转,不顾一切地将力量注入脚下阵台与那个血字之中。
“嗡!”
血字光芒暴涨,化作一道极细的、几乎肉眼难辨的血色丝线,瞬间穿透光罩(光罩对其并未阻拦),如同跨越空间般,连接到了数十丈外林素衣的身边,轻轻缠绕在她冰凉的手腕之上。
下一刻,血色丝线猛地回缩!
林素衣的身体,被这股融合了刘镇南生命精血、墟种之力、残阵之能的奇异力量牵引,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动,朝着光罩的方向疾飞而来!速度极快,在凶魔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穿过混乱的能量乱流,飞入了那摇摇欲坠的光罩之内,“砰”地一声,落在刘镇南身边。
几乎在同时,那血色丝线崩断,地上的血字也光芒尽散,化为普通血迹。刘镇南左手腕伤口鲜血涌出的速度骤减,脸色已如金纸,气息微弱到极点,身形晃了晃,全靠抱着石柱才未倒下。强行催动禁域,又以精血秘法隔空牵引,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一切。
光罩之外,凶魔已然彻底暴怒。
“蝼蚁!安敢如此戏耍本尊!给本尊破!!”
它再也顾不得对棺中存在的忌惮,五条手臂魔焰滔天,齐齐轰向那已然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光罩!这一次,它用上了全力,势要一举将这碍眼的龟壳连同里面的两只蝼蚁,彻底碾成齑粉!
“咔嚓——!”
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痕瞬间扩大、蔓延。
而刘镇南,看着身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林素衣,又看向光罩外那毁天灭地的魔威,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眉心墟种深处,那因过度压榨与消耗,再次变得黯淡、却隐隐有某种更深层次变化正在孕育的微弱悸动。
他做到了,将她带到了身边。虽然,可能只是一起死。
他缓缓松开抱着石柱的手,用尽最后力气,挪动身体,挡在了林素衣与光罩破裂方向之间。
然后,闭上了眼睛。
等待最后时刻的降临,或者……那渺茫到不存在的,棺中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