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袁芳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杯沿。
杯里的绿豆汤早就凉透了,就像她和苏青云之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明明是夫妻,但两人之间始终像隔着一条结了冰的河。
苏青云刚从训练场回来,军绿色的作训服后背洇着深色的汗渍。
他摘下军帽往桌上一放,帽檐上的红星在夕阳下闪了闪,像极了他看她时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蔺袁芳纠结片刻,想到宁露露几人,还是选择主动打破沉默,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今天露露送的绿豆汤不错。”
这是他们结婚一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搭话,垂下的睫毛颤抖的厉害,暴露了她紧张的心情。
苏青云正解着武装带的手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嗯。”一个字的回应,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懒得泛起。
果然对她只有责任吗?
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握紧手中的搪瓷杯。
葡萄叶沙沙作响,苏青云已经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正弯腰收拾着散落的马蹄铁,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刚硬的轮廓,竟让她想起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还是家里天真无邪的大小姐,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主位,肩章上的星星亮得晃眼,爷爷说两人从小定的娃娃亲,她心中是欢喜的,但碍于女儿家的小心思,看到面无表情的苏青云她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欢喜,也板着一张脸。
因为她的身份,婚礼办得仓促又简单,他全程没怎么说话,晚上送她回新房时,只站在门口说:“好好待着这里,我会尽到丈夫的责任。”
责任。
这两个字像根刺,扎在她心头一年之久,拔不掉,也硌得慌。
“苏青云。” 她又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苏青云直起身,转过身看她,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半边脸上,把他眼底的情绪藏得很深,“有事?”
蔺袁芳攥紧了手里的搪瓷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我……” 话到嘴边又卡住了,她从来没跟他提过任何要求,更何况是这种听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请求。
苏青云没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等她,他总是这样,沉稳得像老槐树,可也疏离得像冬天的寒风。
“露露说,明天成团长要教她骑马,” 她硬着头皮往下说,眼睛盯着杯子里沉底的绿豆,不敢看他。
“嗯。” 又是一个字的回应,听不出情绪。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 能不能教我骑马?”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甚至已经想好了他会怎么回答,也许是皱着眉说 “胡闹”,也许是淡淡地说 “没时间”,甚至可能直接转身就走,连回应都懒得给。
毕竟,他是战功赫赫的营长,而她是曾经的资本家大小姐。
在这个讲究成分的年代,他们的结合本身就是个异类,他对她冷淡,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依旧低着头,手指紧紧抠着杯沿,指节都泛着白。
她等着他的拒绝,等着他可能露出的鄙夷或不耐烦的神色。
一秒……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一个清晰而干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可以。”
蔺袁芳猛地抬起头,撞进苏青云深邃的眼眸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 她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设想了无数种他拒绝的场景,唯独没想过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苏青云看着她愣住的样子,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错觉,转身拿起桌上的军帽,“我去趟值班室。”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蔺袁芳还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以?
他竟然说可以?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确定不是在做梦。
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刚才的紧张和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
也许…… 也许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蔺袁芳拿起凉透的绿豆汤,喝了一口,竟然觉得有了一丝别样的甜味。
风裹挟着训练场扬起的尘土,糊在苏青云后颈的汗渍上,他猛地拽开领扣,喉结在晒得发红的皮肤下滚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家属院的方向。
“营长,又走神了?” 通信员小刘抱着一摞训练记录跑过来,军绿色的胶鞋在跑道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刚才三连带新兵过障碍,有个小子卡在矮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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