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法庭外的石阶被暴雨冲刷得发亮,倒映着铅灰色天穹下匆忙撑开的黑伞。陈楚没打伞,深灰色西装肩头被雨水洇出更深的痕迹,左肩护具的金属搭扣在湿冷空气中泛着冷光。林东举着伞追上来,声音压得极低:“新辰那边临时换了主辩,是‘版权猎手’张铮,专搞证据突袭的老狐狸。还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星耀提交了新‘证据’,说《微光》原始手稿上有星耀音乐总监的批注笔迹…”
陈楚脚步没停,只抬手抹去下颌滑落的雨水。法庭厚重的橡木门开启的瞬间,暖气裹挟着压抑的声浪涌出。旁听席挤满了人——前排是“反陈联盟”资本代表们整齐划一的定制西装,后排则塞着楚门旗下那些曾被雪藏、被解约的乐手们:阿K的脏辫下眼神如淬毒的刀,苏妍攥着手机指节发白,连平日嬉笑的老猫也绷紧了嘴角。空气里浮动着无声的硝烟。
“反对!”张铮霍然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针,直刺证人席上的杨振,“证人杨振十年前因伪造公司财务记录被星耀开除,其证词可信度存疑!所谓‘雪藏胁迫录音’更可能系恶意剪辑!”
旁听席一阵骚动。杨振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旧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微微发颤。十年了,当年被迫背下的黑锅,此刻成了刺向楚门的毒刃。
“审判长,”陈楚的代理律师徐凛起身,声音平稳如冰面,“请允许我方呈递第三组证据。”法警推上来一台老式卡带录音机,外壳斑驳,型号早已停产。陈楚亲自将一卷标记着“2005年7月16日”的磁带放入卡槽。按键按下,沙沙电流声后,响起年轻而紧绷的对话:
“杨哥,这合同…版权永久归属是不是太狠了?”(陈楚年轻的声音)
“小楚,不签连地下室都没得住。周啸天放话了,要么签,要么滚出北京。”(杨振疲惫的叹息)
“…笔给我。”(磁带里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持续了十几秒)
突然,陈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压抑的哽咽:“杨哥,这行…真脏。”
录音结束。法庭死寂。徐凛举起高精度扫描件——正是星耀提交的那份“批注版”《微光》手稿。放大投影上,所谓“总监批注”的墨迹,在专业光谱分析下显出细微差异:一种墨水含九十年代常见的酸性成分,另一种则是2005年后才普及的纳米碳素墨。“笔迹模仿得很像,”徐凛指向关键一处,“但伪造者不知道,真正的陈楚写‘光’字最后一笔,习惯性带一个向上的小钩——这是他被星耀冷藏前,在地下通道卖唱时,为防传单被风吹走养成的压纸习惯。”
旁听席后排,阿K猛地用指节叩了下座椅扶手——铛!声音不响,却在寂静中如金石迸裂。接着是苏妍指尖敲击手机壳的轻响,老猫用鞋跟碾地的摩擦声…细碎的、来自废墟的声音汇聚成暗流,冲刷着法庭虚假的静默。
“反对!”张铮再次起身,这次语速更快,“即使手稿为真,也不能证明楚门音乐对涉案歌曲拥有完整版权!星耀当年投入的制作、宣发资源——”
“所以贵方认为,”陈楚突然开口。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证人席旁,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歌手周刊》,封面是二十岁的他捧起选秀冠军奖杯,标题刺目:“天才陨落!陈楚拒绝天价代言疑遭雪藏”。他翻到内页广告,指尖点住一整版珠宝代言硬照——照片上的他眼神空洞,颈间钻石项链熠熠生辉。“星耀所谓的‘投入’,就是用一份奴隶合同锁死我十年,然后逼我戴着这种枷锁,给他们数钱?”他将杂志扔向物证台,纸张哗啦作响,“真正的投入在这里。”
他示意徐凛切换屏幕。画面变成楚门音乐地下母带工作室——满墙硬盘指示灯如星海闪烁。陈楚调出一段工程文件时间轴:《微光》的原始人声轨、分轨乐器、和声设计…密密麻麻超过两百轨。光标锁定在2005年7月的时间戳,点开——
是青涩却炽烈的清唱,背景有地铁呼啸而过的杂音。唱到副歌最高音处,年轻的陈楚破音了,嘶哑的喘息后,录音里传来他低低的咒骂和重来的开关按键声。“这才是《微光》出生的地方,”陈楚看向审判席,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凿,“星耀的录音棚?他们只给了我三小时,录完就扔去陪酒。”他手指在控制台滑动,调出星耀最终发行的版本,“听这完美的修音,听这华丽的弦乐——光鲜亮丽,没有一丝裂缝。”他猛地关掉音响,刺耳的静默中,他的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张铮:“可真正的光,都是从裂缝里照进来的。”
休庭间隙,洗手间隔间里传来刻意压低的通话声:“…必须废掉杨振!找当年‘财务案’的人,现在就去堵他…”是张铮的声音。陈楚靠在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边,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他腕上那道旧疤——那是地下通道卖唱时被保安推搡撞上消防栓留下的。镜子里映出杨振惨白的脸,他正对着手机里一条新收到的威胁短信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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